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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死地与转机（第1页）

残阳的血色褪尽，墨蓝的夜幕笼罩了尧山，却掩不住安然乡弥漫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

寨墙多处坍塌，尤其是那用尸体、断木和沙袋勉强堵塞的缺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诉说着白日的惨烈。

格物院内，油灯如豆，映照着几张疲惫欲死、却又强撑着的面孔。

石猛扯开嘶哑的嗓子，报出的数字让人心头发冷：“能动弹的，算上轻伤，不到三百……箭，一根都没了。滚木礌石，清干净了。寨门……那就是个笑话。”

赵青的声音同样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颓然：“我军亦伤亡过半，箭矢耗尽，士卒疲敝。阎忠若再以破山弩开道，猛攻缺口，我等……恐难支撑片刻。”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连续的血战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也磨灭了大部分希望。资源耗尽，防线己形同虚设。

李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重量。

他缓缓站起身，身躯因为疲惫而微微晃动，但眼神却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头狼，锐利而坚定，缓缓扫过每一张写满绝望的脸。

“我们快打光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寨墙也快碎了。阎忠兵多将广，装备精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但是！他从昨天打到今天，啃下我们了吗？没有！我们脚下的土地，还叫安然乡！我们的人，还站着！”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油灯摇曳：“他们想让我们死，想抢走我们的一切！石猛，你答应吗？！”

“不答应！”石猛赤红着眼睛，像受伤的野兽般低吼。

“赵将军，你和你带来的邢州好汉，答应吗？！”

“死也不答应！”赵青胸中血气上涌，狠狠一抱拳。

“陆先生，王老五，还有外面那些浑身是伤、却还握着刀枪的弟兄们，你们答应吗？！”李安的声音陡然拔高，传出院落。

短暂的沉寂后，院外传来了零散却坚定的回应：“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李安的声音带着决绝的嘶哑，“墙破了，用命填！刀断了，用牙咬！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安然乡的旗，就不能倒！”

这近乎悲壮的宣言，像火星溅入了油锅，瞬间点燃了众人心底最后的不甘与血性。

林枫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孤注一掷的锐利：“主公，诸位，敌我悬殊，死守己无意义。唯有一计，或可险中求活。”他指向地图上缺口后的区域，“阎忠连胜，必生骄狂。明日，其必全力攻缺，以求速胜。我军可佯装溃退，诱其先锋精锐入寨。于此缺口内侧街道，提前堆积浸油柴草，设置鹿角拒马。待敌涌入，阵型拥挤之时，以火攻之！伏兵齐出，务求将其先锋，尽歼于此瓮城之内！”

“火攻？！”王老五眼睛一亮，“堆上柴草，定能烧穿他们的铁甲！”

“妙！”赵青击节，“街道狭窄，敌涌入则难展手脚，火起则必乱！若能成，可断其一指，挫其锐气！”

石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齿：“俺带人埋伏在两边屋顶，出来一个，砍一个！”

李安深吸一口气，快速权衡。此计风险极大，火势若失控，或敌军不顾伤亡持续涌入，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这确是绝境中唯一的反击机会。

“好！就以此计，决死一战！”李安斩钉截铁，“石猛，赵青，立刻挑选敢死之士，熟悉地形，准备柴草，设置障碍！王老五，此事由你统筹！陆先生，组织所有老弱妇孺，即刻撤入后山最深密洞，无令不得出！”

“是！”众人轰然应诺，眼中重新燃起与敌偕亡的火焰。

命令迅速执行。残存的守军沉默地准备着，将引火之物堆放到位，检查着豁口的刀剑，眼神麻木中透着一丝疯狂的决绝。

李安亲自赶往后方，督促撤离。在一片混乱和哭泣声中，荆婉儿找到他，脸上泪痕未干，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声音颤抖：“李大哥……别去了……跟我们走吧……”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盈满恐惧的双眼，李安心如刀绞。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将她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拉近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坚定：“婉儿，看着我。我不能走。我是乡长，身后是几百条性命，是咱们一起建起来的家。我若退了，安然乡就真的完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等我回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回来找你。到时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眼神己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