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未尽,黄河自盐州以下解冻,冰排如山,轰隆东去。灵州城北三十里,河湾突然冒出一片桅林——
千石漕船一百二十艘,船腹涂鲸油,外裹牛皮,破冰不沉;
双桅沙船三百艘,载流民、粮种、火器、耕牛;
雪橇浮桥十道,用鲸骨为梁,上铺松板,人马并渡。
船头旗帜一律黑底赤字——“屯田北渡”。
旗下,章衡披黑狐大氅,手执铜喇叭,立于第一艘“雪鹄”号船首。
北风猎猎,吹得他鬓角霜白,却掩不住眼里的火。
船舱内,徐天麟展开一卷《流民屯田三策》:
1。招徕:凡河北、河东、关西无地之民,愿赴河套、河西者,人给冬衣一袭、燕麦种五斗、火刀一把;
2。授田:一夫百亩,十夫一井,井设火炕仓,岁输军粮三石,余皆自有;
3。戍边:屯丁十抽一为骑,火铳手月给鲸油三斤,战马春给盐豆,冬给毡料。
榜文一出,船头立起木牌,墨汁未干,己被流民围得水泄不通。
“百年无地,今日有田!”
“雪原虽冷,冷不过地主逼债!”
呼声此起彼伏,震得黄河冰排“咔嚓”开裂。
河套北岸,旧名“野马川”,如今立起第一座木栅营门。
门额空悬,只待章衡题字。
他却不取笔,而取一柄鹤嘴镐,镐尖以狼血淬火,寒光逼人。
“此镐第一击,赐名‘开屯’!”
轰!
镐落冰裂,冻土翻起黑泥。
随镐声,万民齐呼,千牛并犁。
一日之间,垦出条田三千亩,垄沟笔首如刀切,雪水灌入,黑土油亮。
当夜,北风怒号,气温骤降。
屯丁以鲸骨为梁、羊毛毡为壁,半日即搭起“火炕仓”百座:
炕道蜿蜒,鲸油灯昼夜不息;
炕面铺松板,板上散燕麦,一夜即出绿芽;
仓顶开天窗,雪光透入,芽苗似翡翠。
老农张黑子,河北逃荒三十年,抚苗大哭:
“俺在汴京桥下睡了三冬,没料到雪窝里竟能长出庄稼!”
与流民同行的,还有两万匹屯田马:
公马六千,烙“屯”字火印;
母马一万二,烙“田”字火印;
驹子两千,不烙印,待春草肥时再择壮者入伍。
马倌多是河东汉子,口唱《火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