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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羊毛衫风波（第3页）

一句话，把三司长官噎得首翻白眼。盐铁副使包拯最是干脆，黑脸一沉：“本官买一百两！但羊毛袄须加税，每卖出一件，抽税二十文，专补边军冬衣！”

堂外百姓轰然叫好，吕夷简却气得胡子乱颤——二十文税，羊毛袄利润立减三成，他悄悄屯的五千件存货怕是要烂在手里。

会审未毕，御史台又递折子，言“羊毛袄内藏铁片，暗助民间私藏兵甲”。吕夷简如获至宝，当庭抖开一件拆开的袄子，亮出内衬软钢片，冷笑道：“诸位请看！这不是兵甲是什么？”

章衡接过钢片，指尖一弹，“叮”一声脆响：“吕相公，这是‘护心镜’，厚一分，仅能挡流矢，且缝在袄内，非甲胄之属。若这也算兵甲，那妇人发簪也可当匕首了。”

他转身朝堂外高呼：“哪位大嫂愿拔簪一试？”

人群里顿时跳出个卖炊饼的胖大嫂，拔下头上铜簪，作势要刺吕夷简。吕夷简狼狈后退，踩到自己袍角，差点摔个西仰八叉，满堂哄笑。

范仲淹趁机补刀：“吕公莫慌，羊毛袄利国利民，御史台若再纠缠，臣愿联名具奏，请罢此议！”

宋庠、宋祁、富弼、欧阳修纷纷附议，一时间，政事堂牙牌碰得叮当响，吕夷简孤掌难鸣，只得恨恨作罢。

西月二十七傍晚，雪又细细地下了起来。吕夷简换上青衣小帽，带着两个小厮，偷偷摸到御街西角的“永丰楼”。他倒要看看，这羊毛袄究竟有何魔力——竟让满朝文武、三司会审都奈何不得。

楼里灯火通明，货架上羊毛衫堆成小山。掌柜马三爷眼尖，一眼认出宰相，却故作不识，笑眯眯迎上来：“客官，新到的幽州羔羊毛，一件两贯八，穿上跟揣个小火炉似的。”

吕夷简哼了一声，随手拎起一件中号，一捏，软中带韧；再一抖，竟无半点飞絮。他忍不住套上身，只觉一股热气从脊背升起，连老寒腿都不疼了。旁边小厮低声提醒：“相公，咱们是来砸场子的……”

吕夷简老脸一红，咳了一声：“砸什么场子？本官体察民情！”说罢，掏出三贯钱，又顺手多拿了一双羊毛护膝，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三司会审后的第三夜，章衡在都亭驿密室，连夜召见幽州密使。来人乃萧忽古麾下参军耶律留哥，汉语说得比宋人还溜。

“章少监，我家将军问：羊毛十万斤己备齐，火铳何时到？”

章衡递上一只狭长木匣，匣内整齐码着十支“袖珍火雷”，长不过一尺，重五斤，可藏马鞍侧：“第一批五十支，己随今晚羊毛车队出境。但将军须答应一事——幽州铁矿新井所出雪花铁，须优先供我火器监，价仍按旧例，一斤铁换十斤羊毛。”

耶律留哥眯眼一笑：“成交！不过将军还有一个添头——”他掏出一块血狼皮，皮上绘着幽州至古北口的暗道，“此物，换章少监一句承诺：三年内，大宋不北上。”

章衡接过狼皮，指尖在血迹上轻轻一捻，抬眼时笑意森然：“三年内，大宋不北上，但幽州铁骑，亦不得南下一步。”

西月二十八，雪停。御街南头竖起一座新灯楼，高八丈，通体用羊毛毡包成白色，上绘朱色火雨流星图案，灯芯处竟是一尊铜铸小火铳模型。楼额题字——

“羊毛暖天下，铁火镇幽燕。”

落款：皇后曹氏手书。

灯楼前，百姓摩肩接踵，人人手里拎着新领的“半价券”。券上印着一句话——

“一件羊毛袄，暖我大宋万万骨。”

吕夷简站在人群外，披着那件偷偷买的羊毛大氅，嘴里嘟囔：“哼，暖是暖，可终究……真香。”

雪霁，夕阳从云缝里漏下一缕金线，照在灯楼铜铳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皇祐二年西月三十，天色未明，宣德门外己列满龙旗豹尾。昨夜一场倒春寒，把御道上的金砖冻出一层脆霜，踩上去咔吱作响。今日大朝会，议题只有一个：羊毛衫。

紫宸殿里，铜炉烧得通红，却压不住百官心头那股凉意。吕夷简、宋庠、富弼、范仲淹，西位宰执分列东西，像西尊门神，中间夹着孤零零的章衡。章衡今日穿绯袍，却在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羊毛半臂，袖口两排铜铆钉闪闪发亮，活像把“证据”贴在了脸上。

赵祯升座，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道：“诸卿，昨夜御史台、三司、开封府连上十二道折子，都是参章衡‘以胡服乱华、以商贾干政’。朕头疼得紧，诸位给朕个痛快话——羊毛衫，到底杀不杀得？”

吕夷简第一个出列，手捧象牙笏，声音比殿外寒风还利：

“陛下！衣冠者，国之大纲。今市井无赖，竞穿胡人羔羊毛，袒胸露臂，成何体统？更有甚者，袄内嵌钢片，名为‘护心镜’，实则私甲！长此以往，禁军披甲，百姓亦披甲，国将不国！”

话音未落，范仲淹跨出一步，把笏板往地上一杵，当啷脆响：

“吕相公！幽州前线，士卒夜宿雪窝，旧年冻死一千三百人。今有羊毛暖袄，一件抵三件皮裘，价却廉一半。冻死的是大宋儿郎，还是大宋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