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牛笑容一敛,肃然应诺。
二月二十,铆钉甲交付完毕,首批五百副连夜装车,运往倒马关前线。
就在车队出发当夜,狼牙堡炉门被人泼了黑狗血,炉膛轰然炸裂,铁水西溅,三名炉匠当场殒命。
霍山暴跳如雷,封山搜人,却只抓到一只染血的草鞋。
草鞋底,用炭条写着八个字:
“铜铆铁壁,断我财路。”
章衡盯着那八字,眼底寒光闪动。他想起铜绿山开矿时,曾有人暗中抬价收购铜绿山旧矿渣;想起铆钉作场里,曾有陌生工匠打听铜铆钉配方;想起昨夜,驿卒报信,京中有人高价收购废甲皮绦……
“是吕夷简?还是王举正?亦或,是幽州那边的辽人?”章衡喃喃。
他提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
“查匿名血书案,三日为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落款,盖了河东军资所、皇城司、永兴军三方大印。
二月二十五,倒马关传来捷报:
飞火营五百骑,披铆钉甲,持火雨流星铳,夜袭辽军前锋,斩首三百,焚粮万石。辽人惊为神兵,退三十里。
捷报抵京,赵祯在紫宸殿上,亲手举起一副铆钉甲,对群臣道:
“此甲,铜铆铁壁,护我大宋儿郎!传旨——坊州狼牙堡,赐名‘定戎监’,章衡晋一等子爵,赏金千两!”
狼牙堡内,章衡却独自立于高台,望着远山雪线。
铜铆钉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像无数颗凝固的星。
“铜铆铁壁……”他轻声道,“护得住将士,也护得住天下民心么?”
风掠过矿区,卷起细碎铁砂,打在脸上,生疼。
他抬手,接住一粒铁砂,攥紧,铁砂棱角刺破掌心,血珠渗出,与铁锈混成一色。
“还不够。”
他低声道,
“我要的,是让这铁壁,最终变成通途——
通商、通民、通天下。”
二月廿七,狼牙堡夜雪初霁,月色惨白。
子时鼓刚过,一声巨响撕碎寒夜——轰!
主炉左侧的倒焰炉突然爆裂,火红的铁水像怒龙挣脱锁链,咆哮着扑向西周。三名炉匠首当其冲,一人被铁水溅面,当场殒命;两人断腿断臂,惨叫回荡山谷。火星引燃了堆在旁边的焦煤堆,顷刻火浪腾空,照得半山赤红。
霍山赤足狂奔而来,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幕:炉门之上,被人以狗血泼出八个大字——
铜铆铁壁,断我财路!
血迹在热浪中迅速焦黑,却仍狰狞可怖。
“封山!搜!”
霍山嗓子嘶哑,像刮过铁锅的铁铲。
堡内三百丁壮倾巢而出,雪地里火把蜿蜒如龙。可搜到天亮,除了一只染血的草鞋,一无所获。草鞋底用炭条歪歪扭扭写着:
“三日之内,停炉撤人。否则,铁水化骨。”
章衡闻讯赶到时,炉膛己冷,焦黑的残铁像一具巨兽的骸骨。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缕尚未凝固的铁渣,轻轻一搓,铁渣碎成飞灰,带着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