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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新的坐标（第1页）

互助会的缝纫机嗡鸣着打破清晨的宁静时，老周正蹲在教室后墙根，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地图。粉灰在指尖簌簌掉落，在朝阳里扬起细小的光尘——他在标注昨天新增的订单地址，红点密密麻麻爬满了半面墙，最远的一个在三百公里外的临市。

“周叔，临市那个订单要绣‘重生’两个字！”小花娘抱着绷架跑过来，针脚在布面上绷出工整的菱形格，“买家说，是给刚出戒毒所的弟弟订的，要绣得有劲儿点。”

老周往墙上添了个更深的红点，指尖敲了敲临市的位置：“告诉阿月，让她在字旁边画株破土的芽，比光写字有劲儿。”他转头时，看见安欣推着轮椅停在门口，腿上摊着台旧笔记本，屏幕上跳动着快递单号。

“邮政说能开通专线了。”安欣点着屏幕上的物流路线，“以后咱们的货不用绕省城周转，首接走绿色通道，两天就能到。”她突然笑出声，“你看这路线图，像不像条发光的河？”

老周凑近看，果然，屏幕上的路线被系统标成了金色，从村寨出发，蜿蜒着通向各个城市，在地图上织成一张闪闪烁烁的网。他想起昨晚阿月留下的画，三十多只手握着的地方，正好是这张网的中心。

“周叔！”大柱扛着捆布料冲进教室，帆布包上沾着草屑，“镇东头的张婶说，她侄女在服装厂当设计师，想跟咱们合作！”他把手机递过来，照片里堆着堆成山的素色T恤，“她说让阿月画图案，咱们绣上去，她负责卖，利润分咱们三成！”

老周的粉笔在墙上顿了顿，突然往旁边挪了挪，画出个更大的圈，把镇东头的位置圈进去。“告诉张婶，三成太少。”他擦掉临市的红点，改画成颗星星，“就说咱们要五成——互助会的手艺，值这个价。”

正说着，阿月抱着速写本跑进来，辫子上别着朵野雏菊。“周叔你看！”她翻开本子，新画的图案上，“重生”两个字缠着圈藤蔓，芽尖戳破土壤的地方，特意用金线描了道光，“买家弟弟要是看到这个，会不会觉得……日子真能重新长出来？”

老周摸着画纸边缘，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阿月的样子。那时她刚从实验室逃出来，缩在柴房里啃生红薯，眼睛亮得像受惊的鹿。现在这双眼睛里盛着光，把柴房的霉味、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全画成了破土的芽。

“会的。”他接过速写本，往墙上贴了张新的坐标图，把阿月的画钉在正中间，“再添个坐标，把服装厂标上。”

中午的太阳爬到头顶时，教室突然涌进群穿校服的孩子，是村小的学生，举着皱巴巴的纸币嚷嚷着要订“勇气符”。“我哥要去城里打工，给他绣个护身符！”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五块钱，被同伴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安欣笑着掏出新做的价目表：“二十块一个，绣只展翅的鸟怎么样？”她突然压低声音，对老周说，“县教育局刚才打电话，说想让咱们去学校开手工课，教孩子们绣平安结。”

老周往墙上画了个大大的太阳，把村小的位置标在太阳中心。“免费教。”他擦掉粉笔灰，指尖在“重生”图案的芽尖上敲了敲，“就当……给孩子们种点光。”

下午的快递车来的时候，阿月正在给T恤画样稿。大柱扛着包裹往车上搬，突然“哎”了一声，举着个信封跑过来：“周叔，有你的信！从北京寄来的！”

信封上的邮票印着故宫角楼，字迹挺括，老周拆开时，信纸簌簌作响。安欣凑过去看，越看眼睛越亮：“是公益基金会！他们说要给咱们捐十台新缝纫机，还想拍纪录片，拍互助会的故事！”

老周没说话，往墙上画了个横跨整张纸的箭头，从村寨一首戳到北京。箭头经过的地方，所有红点都被连成线，像条奔腾的河，河面上漂着星星、新芽、展翅的鸟，还有无数只交握的手。

阿月突然抓起彩笔，在箭头末端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正好把北京的位置圈进去。“这样，”她歪着头笑，辫子上的雏菊晃了晃，“不管走到哪，光都能跟着咱们。”

傍晚收工的时候，老周站在墙前数坐标。新增的金色路线己经织成了片光海，村寨在海中心亮得最暖，临市的星星、镇东头的服装厂、村小的太阳、北京的箭头……每个坐标都在发光，像撒在黑夜里的种子。

大柱锁门时，发现门把手上又挂了个布包，是阿月新画的速写。画里的互助会变成了株大树，根系扎在村寨的泥土里，枝叶却伸到了云里，每个枝丫上都挂着个坐标牌，牌上写着“希望”“勇气”“重生”……

晚风掀起画纸的边角，老周摸出手机，给刘畅发了张照片。屏幕亮起时，刘畅正在调试新系统，监测屏上的数据流突然泛起金色涟漪，她笑着回了条消息：“你的坐标，正在变成很多人的光呢。”

远处的山坳里，最后一班快递车驶上公路，车斗里的包裹堆得像座小塔，每只包裹上都贴着阿月画的贴纸——株带着金线的芽。车灯劈开暮色时，老周仿佛看见那张光网在黑暗里亮了起来，把无数个陌生的坐标，连成了片温暖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