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探视室里,张默坐在玻璃对面,蓝色囚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台旧笔记本电脑,是冰如特意申请带进来的——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代码,像他此刻杂乱的心跳。
“这是平台最新的漏洞报告。”冰如将打印好的代码清单推到玻璃上,纸张边缘因紧张被指尖捏出褶皱,“你标注的第17处逻辑错误,我们用了三天才复现出来。”
张默的目光在代码上停留了很久,突然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通红:“那里藏着个‘后门’,只有输入我女儿的生日才能触发。严正明的人逼我留的,说万一平台失控,他们能通过这个后门销毁证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但我在后门里加了段监控代码,只要有人使用,就会自动向你的服务器发送预警。”
冰如的指尖在键盘上轻点,调出一段加密日志。日志的创建时间是三个月前,正是张默被胁迫的初期,里面详细记录着每个漏洞的修复方案,甚至标注了“紧急情况下的手动熔断步骤”。最后一行写着:“若我未能回头,望后来者以此为戒——代码可以重构,生命不能重来。”
“你早就想好了退路。”冰如的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张默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女儿的笑脸,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真的脸颊:“他们说我女儿的心脏起搏器里有远程操控装置,只要我敢泄密,就会让她在睡梦中停止心跳。”他从口袋里摸出张揉皱的画纸,是女儿画的全家福,爸爸的脸上画着个大大的问号,“她总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只能说爸爸在做‘保护大家的事’,可我做的全是错事。”
探视室的门被推开,灯明走进来,手里拿着份医疗报告:“我们联系了心脏科专家,你女儿的起搏器根本没有远程操控功能,那是他们伪造的监控视频骗你的。”他将报告贴在玻璃上,“她上周刚做完复查,恢复得很好,还在画里给你留了位置。”
张默盯着报告上的“无异常”字样,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玻璃上的雾气被眼泪晕开,模糊了他的轮廓,只有压抑的呜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迟来的忏悔。
冰如将笔记本转向他,屏幕上是平台的实时监控界面:“你留下的熔断代码救了很多人。上周非洲据点试图入侵系统时,正是这段代码自动切断了连接,保住了所有孩子的基因数据。”她指着界面上跳动的绿色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一个被保护的生命,这里面有你的功劳。”
张默的哭声渐渐平息。他看着那些绿色光点,突然开口:“我还知道严正明的另一个秘密——他在全球基因库里植入了‘自杀基因’,只要特定序列被激活,携带该基因的人会在48小时内器官衰竭。”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一段隐藏极深的代码,“这是中和程序,需要三个密钥才能启动,分别在我、陈涛和程峰手里。”
“程峰己经交代了他的密钥。”灯明递过来一张纸条,“陈涛的也找到了,现在就差你的。”
张默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迟迟没有落下。窗外的阳光透过铁栏照进来,在代码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在给他最后的勇气。“启动后,所有被植入‘自杀基因’的人都会没事,对吗?”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确认。
“对。”刘畅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清晰而坚定,“包括你女儿,包括所有像她一样无辜的孩子。”
张默深吸一口气,按下回车键。屏幕上的代码如潮水般滚动,最终定格在“中和程序启动成功”的绿色字样上。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己久的千斤重担。
“我写了二十年代码,”他看着冰如,眼神里带着释然,“以前总觉得代码是冰冷的,能精准控制一切。首到被抓那天,我才明白,最该被控制的是自己的贪婪和懦弱。”他顿了顿,从笔记本里抽出张泛黄的便签,“这是我女儿最喜欢的诗,我想念给她听。”
“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飞到东……”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柔,每个字都像浸着父亲的体温,“女儿说萤火虫的光是星星掉下来的眼泪,能照亮回家的路。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探视时间结束时,张默将笔记本推回玻璃对面,屏幕上的代码己经被整理成完整的修复手册,扉页写着:“致所有守护生命的人——代码可以有漏洞,但人心不能有缺口。”
冰如抱着笔记本走出拘留所,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灯明递给她一瓶水,指着远处的康复中心:“安欣和安宁在那里教孩子们画画,说要画一幅‘没有密码的世界’。”
冰如翻开手册,突然在某段代码的注释里看到一行小字:“这段循环语句用了女儿的心跳频率,希望她永远平安。”她的眼泪掉在键盘上,晕开了墨迹,却让那些冰冷的代码瞬间有了温度。
回到实验室,冰如将张默的修复方案纳入平台升级计划。当新系统启动时,屏幕上弹出一行提示:“本系统由人类智慧构建,亦敬畏人类本身。”她知道,这段代码里藏着的不仅是漏洞的修复,更是一个父亲用忏悔铺就的救赎之路。
深夜的实验室里,冰如对着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发呆。那些代表生命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像张默女儿说的萤火虫,也像所有在错误中挣扎过、最终选择光明的灵魂。她突然明白,最坚固的防线从来不是完美的代码,而是每个普通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良知——哪怕曾被阴霾遮蔽,只要愿意伸手拨开,光就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