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生物安全研究所的中央机房里,服务器的嗡鸣像某种恒定的心跳。冰如盯着监控大屏上的数据流,指尖在操作台上轻轻敲击——“基因安全监测平台”刚完成第三次升级,理论上能拦截全球98%的非法基因信息传输,可屏幕右上角的预警灯,却在凌晨三点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不是常规攻击。”她迅速调出日志,瞳孔骤然收缩。平台的核心算法被注入了一段伪装成“系统补丁”的代码,正以每秒300兆的速度篡改监测阈值。更可怕的是,这段代码的加密逻辑与“希望号”实验室的防火墙同源,只是在关键节点做了反向设计——当年用来保护非法实验的技术,如今成了撕裂安全防线的利刃。
“冰博士,西南生物研究所发来紧急通报!”助理小陈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屏幕上是研究所的实验数据被强制标记为“高危”的截图,“他们正在进行的地中海贫血基因编辑治疗项目,被平台判定为‘非法人体实验’,所有设备己被远程锁定!”
冰如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清楚那个项目——经过国际委员会认证,是国内首个针对罕见病的基因修复临床研究,此刻被锁死的培养皿里,还存放着三十名患者的造血干细胞样本,一旦超过冷藏时限,所有研究成果将毁于一旦。
“还有北华大学和东海生物实验室,都被误判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行业协会的电话快打爆了,说我们的平台是‘科学独裁工具’,要求立刻关停!”
机房的玻璃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生物安全监管局的张副局长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冰如,给我解释清楚!这三家机构都是合规单位,平台凭什么判定他们非法?现在国际媒体都在报道,说中国在搞‘基因技术封锁’!”
冰如调出攻击溯源图,红色的攻击路径像蛛网般缠绕在平台的防御矩阵上:“是定向攻击,对方精准掌握了平台的算法漏洞。您看这里,他们篡改了‘审查备案号’的校验规则,把合规编号批量替换成了严正明时期的废弃编号,导致系统误判。”
“严正明的残余势力?”张副局长的眉头拧成疙瘩,“他们怎么会知道平台的底层逻辑?”
这个问题像根冰锥刺进冰如的心脏。平台的核心算法脱胎于她和陈教授早年的研究,后期虽经多次加密,但最初的框架里,藏着只有她和陈教授才知道的“后门密钥”——用于紧急情况下的系统重置。陈教授去世前,她明明亲眼看着他销毁了所有密钥备份。
“启动紧急熔断机制!”冰如突然下令,“切断平台与所有实验室的物理连接,改用离线人工审核!”
小陈愣住了:“那会导致全国70%的基因研究项目停滞,损失至少上亿……”
“总比让非法分子借我们的手毁掉合规研究强。”冰如的声音异常坚定,“通知被误判的三家机构,我们派技术组上门解密,所有损失由研究所承担。”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刘畅带着灯明走进来,两人身上还沾着晨露。“刚从东海生物实验室过来。”刘畅把一份打印好的攻击分析报告拍在桌上,“他们的服务器里找到了这个——攻击发起时间,正好是我们查封深海实验室的第七天,报复性攻击的可能性极大。”
报告的附件里,有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在研究所后门的光缆井旁停留了三分钟,兜帽边缘露出半截银色的徽章,图案是严正明那个秘密学术组织的标志。
“内部有内鬼?”灯明的拳头捏得咯吱响,“不然他们怎么知道光缆的维护时间?”
冰如的目光落在操作台的权限记录上——昨晚十点,有个“临时访客账号”登录过系统,查看了平台的防御节点分布图。这个账号是三天前为配合国际审计组临时开通的,权限本应仅限于基础数据浏览,却被人用特殊手段提升了权限。
“审计组里有问题。”她快速调出访客名单,在一个叫“马克·怀特”的美国人名字旁画了圈,“这人表面是国际基因委员会的观察员,实际曾是林敬东的技术顾问,三年前在严正明的海外公司任职过。”
张副局长的脸色更加难看:“我现在就联系国际组织,要求驱逐此人!”
“等等。”刘畅按住他的手,“现在驱逐,等于打草惊蛇。我们可以假装没发现,给他一个‘窃取核心数据’的机会。”她看向冰如,“能不能在平台里设个陷阱?”
冰如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以用‘镜像节点’。我复制一份假的防御矩阵图,里面植入追踪程序,只要他试图传输,就能锁定他的真实IP和同伙位置。”她顿了顿,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代码,“但这需要暂时降低部分防御,可能会让真正的核心数据暴露风险……”
“我来承担责任。”刘畅拿起加密电话,“我现在向部里汇报,申请临时风险授权。冰如,你尽管操作,出了问题我担着。”
机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服务器的嗡鸣在持续。冰如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想起陈教授临终前的话:“技术就像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关键看掌舵的人有没有守住航向的勇气。”
上午九点,马克·怀特果然再次登录系统,用伪造的管理员权限下载了那份“防御矩阵图”。冰如看着追踪程序沿着数据流的轨迹,在世界地图上标出三个红点——分别位于美国硅谷、瑞士日内瓦和东南亚某国的生物园区,都是严正明残余势力活跃的区域。
“抓到了。”她长舒一口气,按下了数据销毁指令,假矩阵图在传输到目标服务器前被彻底粉碎,只留下追踪器像个无声的信标,持续发送着位置信号。
机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行业协会的代表们举着标语牌站在研究所门口,要求关停平台的横幅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张副局长看着窗外,眉头紧锁:“就算抓到了攻击者,平台的公信力也受损了。”
冰如突然站起身:“我去跟他们解释。”她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科学的防线从来不是完美的,但只要我们敢首面裂痕,就总有修复的可能。”
她走到门口时,刘畅叫住她:“需要帮忙吗?”
冰如回头笑了笑,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不用。但麻烦你让灯明查一下,那个临时访客账号的申请流程里,有没有内部人员的签字。”
机房的服务器依旧在嗡鸣,只是此刻听来,更像是某种坚韧的心跳。冰如知道,系统的裂痕或许能修复,但人性的裂痕——那些隐藏在科学光环下的贪婪与偏执,才是需要用一生去警惕的暗礁。而她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些裂痕,继续守护那道来之不易的安全防线。
协会代表们看到冰如走出来,嘈杂声瞬间安静。她没有拿着演讲稿,只是举起手里的攻击溯源图,声音清晰而坚定:“平台确实出了问题,但我们正在解决。因为我们相信,真正的安全,不是永远不出错,而是错了之后,有敢于修正的勇气。”
阳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后的研究所门牌上,“国家生物安全研究所”几个字,在裂痕与修复的博弈中,显得格外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