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海城市这里。
这段日子以来,黄斜墩在新公司里格外拼命。
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把当天要处理的文件按优先级排好,连同事私下议论他的闲言碎语,都被他当成了卯劲干活的动力——他想着等做出成绩,不仅能堵住那些嘴,要是以后真能再见到沈幼楚,也能让她看看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需要依附她的人。
只是每当忙完手头的事,或是午休的间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医院里李医生那句没说完的话,想起那个关于“骨髓捐献者是沈幼楚”的猜想。
心里的疑团像生了根,越想越挠心,终于在入职后的第二个周末,他揣着刚发的第一笔工资,又一次往那家医院跑。
他没再去找李医生——上次李医生慌乱补救的样子,他记的清楚,知道从医生护士嘴里问不出实话,他们肯定早就被沈幼楚打过招呼。这次他把目标放在了医院的监控室。
那天下午两点多,医院里的人不算多,监控室在门诊楼地下一层,门口挂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
黄斜墩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才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大概西十多岁的大哥端着保温杯出来倒水。
黄斜墩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没带半分急切,只挂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声音也放得软和:“大哥,您忙着呢?”
保安大哥端着保温杯愣了愣,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整齐却一脸郁结,不像闹事的,便随口应了句:“不忙,出来倒杯水。你有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
黄斜墩叹了口气,顺势往墙边靠了靠,一副“找不到人倾诉”的委屈模样,“前段时间在这儿住过院,现在偶尔还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路过这儿就想停下来歇歇,可身边也没个能聊的人。”
这话正好戳中了保安大哥的痒处——下午本就没什么事,监控室里就他一个人,正坐着发闷。
他抿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往黄斜墩身边凑了凑:“哦?住的什么院啊?看你这年纪轻轻的,身体不像有大毛病的样子。”
黄斜墩心里一喜,知道有戏,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递过去,又熟练地摸出打火机打着:“大哥,您抽根烟。是骨髓移植,前阵子差点没熬过来,现在虽然好了,可一想起那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就觉得心里发空。”
保安大哥接过烟凑到火上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圈,语气也热络了些:“那确实够遭罪的,骨髓移植可不是小事,能熬过来就是福气。你这小伙子也算命硬。”
“可不是嘛,”黄斜墩跟着叹了口气,话锋却悄悄转了,“不过我这福气,也多亏了你们这些在医院里忙活的人。
您看您,天天守着监控室,盯着那么多屏幕,眼睛都得熬花,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事儿就得第一时间赶过去,比我们上班累多了。而且医院人多眼杂,啥人都有,你们还得防着闹事的、偷东西的,真是操碎了心。”
这些话像是说到了保安大哥的心坎里,他猛吸了口烟,忍不住点头:“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外人都觉得我们保安轻松,就站站岗、看看监控,可谁知道这里面的苦?上个月有个家属因为病人病情闹情绪,
差点砸了护士站,还是我跟同事冲上去拦下来的,事后连句谢谢都没有;还有半夜值夜班,盯着监控看十几个小时,眼睛都快粘到屏幕上了,也就只能靠喝茶提神。”
“太不容易了!”黄斜墩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认同,“您这工作,看着不起眼,却是医院里的定心丸。要是没有你们,病人和家属哪能安安心心的?
说句实在的,我觉得你们比医生护士还辛苦——医生护士有专业技能,你们却是啥都得管,还得受气。”
保安大哥被他说得心里暖洋洋的,脸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连看黄斜墩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小伙子,你这人会说话,也懂行!不像有些人,总觉得我们就是个看门的,连正眼都不瞧。”
两人就这么靠在墙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黄斜墩全程没提半个“监控”字,只顺着保安大哥的话头,听他吐槽工作里的糟心事,时不时插两句认同的话,再递上一根烟,气氛越来越热络。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保安大哥看了眼手表,准备回监控室换班,黄斜墩赶紧开口:“大哥,跟您聊这么久,我心里也敞亮多了。您看这都到饭点了,我也没啥能报答您的,就想请您吃顿饭,咱找个小馆子,喝点小酒,您赏个脸呗?”
保安大哥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这咋好意思?我也没帮你啥忙。”
“您帮我大忙了!”黄斜墩赶紧说,“跟您聊完,我这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比啥都强。再说了,就一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您别跟我客气。
前面路口有家‘老海城菜馆’,听说他们家的酱骨头和锅包肉特别地道,咱去尝尝?”
盛情难却,再加上黄斜墩这一下午的“贴心”,保安大哥也实在推辞不过,便点了点头:“行,那我就跟你去尝尝!不过说好,别点太多菜,咱俩人够吃就行。”
“哎,好嘞!”黄斜墩立刻应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半截。
他跟着保安大哥往菜馆走,一路上还在听大哥聊以前的工作经历,时不时附和两句,心里却己经开始盘算——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多敬几杯酒,把关系再拉近点,以后想打听监控的事,就容易多了。
两人走进“老海城菜馆”,黄斜墩特意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座位,拿起菜单就往保安大哥手里递:“大哥,您看看想吃啥,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保安大哥也没推辞,翻着菜单点了盘酱骨头、一份锅包肉,又加了个拍黄瓜,还特意叮嘱服务员:“少放辣,清淡点。”
菜刚上桌,黄斜墩就拿起酒瓶给保安大哥倒满酒,又给自己斟了半杯,端起杯子递过去:“大哥,今天跟您聊得特别投缘,我先敬您一杯,谢谢您愿意听我瞎念叨。”
保安大哥端起杯子跟他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笑着说:“跟你这小伙子聊天我也高兴,比在监控室里闷着强多了。”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大半,两人的话匣子更打开了。
黄斜墩没再提医院的事,只听保安大哥聊家里的事——说他闺女今年上高中,学习成绩好,就是叛逆;
说他爱人在菜市场卖菜,起早贪黑的,自己心里也心疼。黄斜墩听得认真,还时不时帮着出主意,说“姑娘叛逆期得顺着来,别跟她硬吵”,又说“嫂子辛苦,您有空多帮着干点家务”。
保安大哥被他说得心里熨帖,又跟他碰了一杯:“小伙子,你这人实在,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以后没事常来医院跟我聊聊天,我这儿天天都没人说话。”黄斜墩赶紧应下:“那肯定的,以后我一有空就来陪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