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斜墩是被一阵剧烈的恶心弄醒的。
眼皮沉得像粘了胶水,他费了好大劲才掀开一条缝,首先闻到的就是那股熟悉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喉咙里还残留着洗胃时的苦涩,胃里更是空落落的,一阵阵往上反酸。
他动了动手指,输液针头在手背上硌得生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好。
他心里刚泛起一丝得意,就下意识地往西周看——按照以前的经验,这时候他该躺在市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柔软的天鹅绒窗帘拉得正好,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床头柜上摆着沈幼楚亲自削好的苹果,而她本人,一定坐在床边,眼圈泛红,满脸都是后怕和焦急。
可这一眼望过去,黄斜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还是那间破病房。
斑驳的墙皮,掉漆的铁架床,对面床的老头正张着嘴打鼾,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发黄的枕头上。
墙角的垃圾桶依旧堆得半满,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连空气里的味道都和他“自杀”前一模一样。
哪有什么豪华单人间?连块像样的地毯都没有。
他不甘心地转动脖子,视线扫过整个房间——靠窗的病床躺着个裹着绷带的中年人,正费力地用没受伤的手挠痒痒;
斜对面的小伙子则在低头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啧”的声响。
整个病房里,除了这几个病友,就只有一个护士。
那护士正蹲在他床脚,低头整理输液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见他醒了,也只是抬了下眼皮,淡淡说了句:“醒了?感觉怎么样?”
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
黄斜墩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想问“沈幼楚呢”,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
护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用棉签蘸了水给他润嘴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胃黏膜有点损伤,得禁食一天。哦对了,刚才给沈小姐的秘书那边打了电话,她说知道了。”
“知道了?”黄斜墩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她……她没说要来?”
护士撇了撇嘴,像是觉得他这话问得多余:“没说。沈小姐就交代我们好好照看你,别再出乱子。”
说完,她首起身,拿着空了的棉签盒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病房里又恢复了嘈杂——老头的鼾声,中年人的咳嗽,小伙子玩手机时的按键声,还有窗外不知哪来的鸡叫声。
黄斜墩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后背的伤口和胃里的灼痛一起袭来,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怎么会这样?
他都闹到自杀了,沈幼楚怎么能不来?怎么能这么平静?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道蜿蜒的霉斑,突然觉得那霉斑像一张嘲讽的脸,正对着他无声地笑。
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黄斜墩狠狠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