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包了你最爱吃的素三鲜馅儿呢!桐城的醋和咱们那儿闻着不一样,蘸饺子吃说不定更有风味些,你快尝尝。”
翠屏兴致勃勃地摆好碗筷,却没有听到乌静寻回应,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却见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被子里的女郎面容潮红,眉头紧锁,她心头一跳,伸手碰了碰乌静寻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的热意涌了上来。
这是发热了!
翠屏顿时急了,想出门去请大夫,又怕乌静寻一个人待在屋里会出什么岔子,一时间急得团团转。但见乌静寻烧得面颊通红的样子,她用巾子沾了些温水给她润了润唇,又替她拢好被子,急匆匆地披了挡雪的蓑衣出去了。
乌静寻这一病来势汹汹,或是水土不服,或是压抑着的情绪一时露出,病了好几日,总是不见好。
翠屏担心不已,但她们付了租金,手上的现银不多,翠屏不敢用银票兑钱,只好从娘子妆奁里拿了一支放在底下,最不起眼的钗子拿去典当,换了三两银子,好歹缓了眼下的困境。
那支钗子进了当铺,却没有被束之高阁,而是依着某项命令,被汇集到了一处。
最终被送到了裴淮光手中。
他拨弄着钗子上垂下的流苏缨子,漫不经心地看向桌案上摆着的首饰图样。
那是他从前交给匠人的首饰图纸。
他该说她狠心还是有情?
逃离金陵,却带着他送她的钗子。
想要抛弃过去,所以典当了这支钗子。
或许这些全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没有想起这支钗子的来历。
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她记起来。
裴淮光站起身,捞起一旁的玄色氅衣,迎着漫天飞雪,离开了平宁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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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外的边疆小城中,时年五岁的大丫正开开心心地用稻草编蜻蜓玩儿,却见西屋传来一阵动静,她蹦蹦跳跳地起身去看,正好和从床上慢慢坐起身来的英武男人对上眼。
“哇——”
大丫哭了起来,这个叔叔的眼神好可怕,他的脸也好可怕!
裴晋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胡茬硬硬的刺手,一条疤痕横贯左脸,如同一条丑陋的肉虫盘桓在他英俊面容上。
门口的大丫仍在哭,很快便把她娘给吸引了过来,她连忙在腰上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抱起女儿哄,看见裴晋光沉默地坐在床上,有些惊讶:“你醒啦?”没等裴晋光回答,她又扯着嗓子道,“当家的,你救回来的那个疤脸汉子真活过来了!”
疤脸汉子……
裴晋光沉默了一下,他现在到底是有多丑?
他和在娘亲怀里一抽一抽的大丫再次对上眼神,微微一笑,昔日玉面将军的风采柔和了他此时瘦得凹陷下去,显得过于凌厉的面庞,大丫不哭了,嗦了嗦手指头,埋在娘亲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裴晋光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让他想起远在金陵的妻子。
他看向屋外呼啸的风雪。
竟是已经入冬了。
第58章第五十八章这一次,他要她心甘情愿
乌静寻她们如今住在桐城南门上的松子巷里,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们大都是和善老实的人,这日孙大娘出门倒水,看见那户新搬来的人家门口立着一个黑乎乎的高大影子,心头就是一紧。
新搬来的那两个丫头生得都好看,尤其是皮肤更白些的那个,一张小脸笑起来比她院子里种的三角梅还要美。孙大娘想起她刚搬来时亲自送来的那一碟子糖饼,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模样好、性情好,还有一手好厨艺的女郎,叫巷子里那些未婚的毛头小子们都心浮气躁的,只等着再过些时候就让媒婆上门说亲呢!
这后生鬼鬼祟祟的,孙大娘坚信自己从那截挺拔的玄色背影中读出了些不怀好意的色咪咪之情,手里的水也不急着泼了,端着盆就往前走:“欸!那个小伙子,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
裴淮光在门口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细密的雪花落在他几乎静止的眼睫上,听着小院子里传来的低低咳嗽声和说话声,那张俊美的脸庞不知是冻的,还是心绪不佳,苍白面色之下那双琥珀似的眼瞳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戾气。
此时忽闻孙大娘的呼喝声,裴淮光心绪更是不佳,冷冷瞥了一眼那膀大腰圆的妇人一眼,他收回目光,没有开口。
孙大娘看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先是一愣,随后又觉得痛心疾首。
这样俊的后生,偏偏不学好,和那些纨绔一样想要玩女人!
“我们松子巷里的人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容不得你在这儿作怪!”孙大娘自觉说得很有气势,看着青年比霜雪更冷、更白的侧脸,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乌娘子生得好,巷子里不少小伙子都喜欢她。可没一个像你这样放肆的,不都等着过了年安稳些再上门提亲?你还敢青天白日的就敢摸上门去,今儿也就是遇见了我,若是被那些个长舌妇看见了,可不得编排出许多酸话来!乌娘子一个小寡妇本来就够可怜的了,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该多为她考虑才是……”
孙大娘的一通絮叨落在裴淮光耳朵里,只剩下几句关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