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静寻不觉得哪家的贵人会那样‘好心’,背后之人会告诉佟夫人那些陈年秘事,不是与孙夫人有旧怨,就是想祸水东引,将整个乌府都拖下水。
是阿耶的政敌,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乌静寻摇了摇有些昏胀的脑子,将杯盏中已经凉透的暗香汤一饮而尽:“翠屏,你去一趟棠瑜院,问问舜华可方便吗?我晚上过去寻她说说话。”
翠屏应声,临到要出门时,她抓住门口挡风的帘子,细声道:“娘子,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二娘子她……”
若是乌舜华果真并非主君亲生骨肉,那今后是不是要被驱赶出府?
“此事尚未有定论,旁人怎么说怎么想我管不着,但这院子里的人不要再说这种话,造口业的事情还是少做。”乌静寻现在才逐渐明白,血缘才是最不牢靠的东西,血肉至亲漠视她多年,可能并非亲生手足的舜华却对她始终带着别扭的关怀。
这又算什么?
见她坚持,翠屏低着头出去了。
出乎意料的,乌舜华不愿意见她。
见乌静寻颦着眉头,翠屏哼了哼:“二娘子说自己现在自顾不暇,没空和未来的世子夫人说闲话。娘子您瞧瞧,说话这样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做错了呢。”
紫屏扯了扯她,可别说了,没见着娘子有些难过吗?
乌静寻顿了顿,还是转身进了碧纱橱,她想尽快将那枚平安佩做好。
紫屏二人都以为她被二娘子的话给伤到了,没想到到了乌静寻平时要歇下的时辰,她却寻了一件玄色大衣衫披在身上,轻声道:“我去找舜华一趟,你们不必跟着。”
不跟着,那怎么行?
翠屏急道:“夜都深了,一路上黑漆漆的,奴婢跟着去给娘子你提个灯笼也好。”
乌静寻摇头,从紫屏手里接过灯笼:“你们休息吧,院门儿给我留个缝就是。”
翠屏她们只能目送着一道纤细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
棠瑜院
乌舜华直愣愣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日里她阿娘孙夫人和她说的那些话,整个脑子乱哄哄的,好像一时间塞了五六十个小人儿一起在吵架。
她不是阿耶的亲生女儿,不是木头阿姐的妹妹,她鸠占鹊巢了好多年,她抢了木头阿姐许多年的父爱……
乌舜华将头埋在被褥里,任由轻暖的被衾吸去潮湿的眼泪与模糊的哽咽。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乌舜华吓得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嗝。
“舜华。”乌静寻也被她给吓着了,犹豫了一会儿,又去摸摸她,“你还好吗?”
就在乌静寻担心她会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憋死的时候,乌舜华突地冒出一个乱糟糟的头来,乌发凌乱,眼睛、鼻子都带着红红的潮意。
“你看到了,满意了,可以走了。”乌舜华硬起声音,强行筑起的高墙在乌静寻仿佛知道一切的包容目光中轰然倒塌。
她扑进乌静寻的怀里,将这两日惊变之下的惊慌难过统统说给她听。
乌静寻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扮演一个听众。
乌舜华情绪高高起伏不定,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手还紧紧拉着她,唇边溢出喃喃道:“我还可以叫你木头阿姐吗?”
乌静寻捋了捋她被泪水浸湿的头发,声音像是一掠而过的春风。
“当然可以。”
·
这夜乌静寻很晚才回玉照院,偏偏心里存着事儿又睡不着,翠屏打着呵欠起来时,发现碧纱橱里燃着微微的橙黄烛光。
一瞧,乌静寻还在打磨那枚平安佩。
翠屏一边感叹娘子对裴世子的心真是太难得了,今后嫁过去一定夫妻和美,说不准明年她就要开始带小小娘子了,一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提醒她:“娘子,早上想吃些什么?大馒头夹酱菜?”
乌静寻现在想到大馒头都想吐,摇了摇头:“随便准备些肉粥就是了。”
翠屏清脆地‘欸’了一声,目光落在女郎细白双手间那枚打磨得光华内蕴的平安佩,乌静寻过了会儿才察觉到她还没走,转眼望去:“怎么了?”
翠屏心里为她和裴世子的感情感到一阵甜蜜,面上只摆摆手,笑道:“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乌静寻莞尔。
待用过早膳,乌静寻将编好的璎珞系在平安佩上,又寻了个匣子认真将东西放置好,这才交给紫屏:“辛苦你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