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番天旋地转,我落进符沼里,出来时,他山石已不见了。”蓝觅渡从齿缝里挤出话来,“你要有本事把符沼翻过来,你就去找吧。”
祝灵犀愕然失色,“什么?”
他山石落进符沼里了?
不是吧?蓝觅渡连他山石也能弄丢?
“祝灵犀?祝灵犀?”远处传来茫茫的喊声。
“我在这里。”祝灵犀立即扬声应下。
片刻后,一群人闹哄哄如霹雳流星,冲到她面前。
“你没事吧?”申少扬看她一眼,呆了,“你结丹了?”
怎么就一会儿功夫,小伙伴就结丹了啊?
祝灵犀哪有空讲这个啊?
“蓝觅渡说,他山石掉进符沼了。”她向跟来的长老汇报,“不知真假。”
郦长老仰身,失色,“什么?他山石掉进符沼里了?”
这下可完了!
宗主可是下过令的,这枚他山石是要给曲仙君的,现在她拿什么给曲仙君?
曲仙君的东西……谁敢不给啊?
“掉到符沼里去了?”
曲砚浓一听就被逗笑了,“你相信他吗?”
祝灵犀垂首立在曲仙君身边。
她心里是有点信的,不是信蓝觅渡的人品,而是信他不可能料到她结丹脱险、提前演戏给她看。她自己都没料到。
但她想了想,认真地答,“送到獬豸堂审问了,他没扛住,交代了许多和知梦斋有关的事,但依然坚持说他山石掉到符沼里去了。”
曲砚浓依然问,“你相信他吗?”
祝灵犀摇了摇头。
“仙君,我看人的眼光不太准,所以我没有相信或不相信。”她说,“从前我以为太虚堂的长老们忘了职责,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在引蛇出洞;从前我觉得宫执事追名逐利,但只要宗门引导得当,他也可以在关键时刻做出贡献。”
她顿了一下,“从前我以为蓝觅渡虽然有些偏激,但又不失风骨,后来才发现,原来他骂得越响亮,做坏事就越心安理得。”
蓝觅渡在獬豸堂的审讯下痛哭流涕,说自己是鬼迷心窍,其实内心里一直愧对宗门,奈何已上了贼船。他说他心里一直向着宗门,从没把知梦斋当回事,只是被利益迷了眼睛。
但大司主冷笑,一语道破:蓝觅渡在上清宗是被大力培养的精英弟子,符剑这样的宗门绝学也对他完全敞开,太虚堂这样的重要堂部也轻易能进,他若是弃了上清宗,谁家能这样厚待他?
他当然要留在上清宗,一边享受宗门的栽培,一边出卖上清宗的利益,博取更多利益。
人有千面,她如今才懂了一星半点。
祝灵犀说到这里,抿了抿唇,却很坚定,“太虚堂长老们对宗门的忠心不假,但对普通弟子的傲慢,难道也是演的吗?固然当初是为了引蛇出洞,但对宗门弟子的问题避而不答,连个正式的公告也不曾敷衍出来,只要大家接受,却连个幌子也不给。”
还有獬豸堂的某些实无必要的规则,怨声载道者众多,却一直没有改。
曲砚浓饶有兴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祝灵犀所说的这些问题,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什么能让上清宗垮掉的问题,千年前没人争议,不是因为千年前没有这些问题,而是因为这些问题在千年前根本不是个事。
看年轻小修士为这种在她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辗转反侧,十分有趣。
祝灵犀理了理思路,定神说,“我被蓝觅渡埋在符沼里的时候,想到了大司主。”
曲砚浓有点诧异,“徐箜怀?”
“是,就是大司主。”祝灵犀点头,“我从前十分崇敬大司主,后来偶然发现大司主在道心镜前的模样,又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宗门风气,什么都怀疑。可生死关头,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真的了解别人,更没有了解宗门,我就又想起大司主。”
大司主那时应当也对宗门风气十分怀疑、万般失望吧?
他动金铃立下獬豸堂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人有千面,她只取自己看到的那一面。
“想要挽救这个宗门。”祝灵犀语气笃定,与其说她在猜测徐箜怀的想法,不如说她在说自己的想法,“有所不满,就要努力改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