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是质问,也可能是自语。
“灯亮了一整夜,在做什么?”
“你有没有亲他?”
“……有没有,主动亲他?”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一开始不知道那声音在说这个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会觉得烦。
“闭嘴……很吵。”
很顺从的,他没再发出声音。
发出的声音变成了女声。
……怎么好意思暗戳戳说别人小气。
“没有、没有!”她恼怒得很,可梦境太沉了,压住了她的头,和发声的胸腔,她没法说出完整的话,只能发泄脾气般骂人,“你烦!”
……
在一开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屋子的主人回来过一次。
没有人知道。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进步、升阶、发光。
像那种不断升起的太阳,独一无二地爬向这座亿万年山脉的山峰。
可太阳也会匆忙下山。
在一片黄昏橘金色的阳光中,这个东厢房,他偶尔回来休息闲坐的地方,比其他地方要暗一些,尤其是屋内。
于是他从微微打开的窗缝里,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幽深。
他不敢向前移动,正如他也不敢移开视线。
仿佛里面有可怕的巨兽在蛰伏。
他能听见它的鼻息,和那种来自野兽的危险咆哮。
他觉得自己不是它的对手。
可太阳在动。当那璀璨的夕阳慢慢旋转,在最西方,准备彻底下落的前一刻,终于有一缕橘色的金粉一样的光束照在了窗缝间。
那是一只完美的左臂,完美的肌肉,完美的皮肤,连上面因为用力而突出的青筋,都漂亮得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那只右臂撑在一个地方,笔直地竖起,他看不清具体在哪,桌上吗?原谅他对自己屋子的陈列,不那么熟悉。
仿佛支撑了太多,那只手臂越来越用力,肌肉越来越绷紧,后来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时忽然一只细白的手搭上那只强壮的手臂,勉力半握住,指尖苍白地往肌肉里按进去,轻轻重重地深陷。
偶尔也松开。但更多时候力竭到像要把指骨都按进去。
他听见了陌生的蚊吟似的嘟囔,低低的,细软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那只手臂却听懂了,微微弯了弯,带着奇怪的笑意:
“说谎。”
山淞几乎是跌撞着逃出这里。
风景飞快地后退,看起来像世界在从他身侧滚落。
他差点因为胸口的堵塞疼痛,而痛哭出声。
要去哪呢,还能去哪呢?他的家里有最可怕的东西,他的一切东西都失去了。
诡异的火在烧着他的四肢,他好想痛哭。
很难记清逃跑了多久,风将他的头发刮开,衣领刮开,问悲剑也不知丢到了哪里。
滚落的世界不断从他身上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