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本府所知,绥宁新任知州,正是因一场祥瑞得陛下赏识,方得提拔。”
此言一出,厅中哗然。有一老者几乎拍案而起:
“陛下这是……当真失心疯了不成?竟欲倚祥瑞而定北疆?”
陈载仁神色如常,语调不急不缓:
“慎言。我等,毕竟是衡国臣民。”
言罢,厅中众人默然。那怒者怔了怔,随即缓缓落座。
他未再出声,只在心中暗叹:看来,连府尊大人……亦对陛下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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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宁,徐家庄
顾恒与李溥并辔而行,身后是数百披甲执械的“兵马”——实则不过乡勇杂役、庄中百姓,皆披着庄内囤积的盔甲。
又有数名好手扮作斥候,在前方游弋。
那“犬戎冬日南下、围城出其不意”之策,正是出自他手又借徐惟敬献予狼王。
可世事难料。如今,他却要为此收尾。
退敌的法子,他心中早有——再把那封伪造的“衡国大军围歼犬戎主力于景平”密信,送到使者剩余军队手中。
那支不满千人的军队,正聚集于边境,见使者久未归营,早已察觉异样。
此刻再添一把火,自会动摇其心。
此策,于昨夜已定,至于李溥,并不知他当初献策之事,顾恒也不会提。无须多言。
他回望身后,“士兵”每人身背数旗,行一步,旗帜便簌簌作响。
数人扛一具空车,再裹以蓐草,远看仿若辎重行列。
更有人牵牛拉马,分段行进,只为营造“大军先锋东进”之势。
行出一段后,李溥勒马于道旁,看着远方白雪皑皑。他未言语,身后一人却已纵马出列。
他的全家死于犬戎之手,又不愿投徐惟敬苟活,常年隐于山林。近日闻徐氏伏诛,方才下山,投身于李溥。此人身形精悍,寡言少语,一身杀气未曾消褪。”
李溥蹙眉:“你可知此去……必死?”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知。可若无人死,敌焉肯信?”
顾恒低声吩咐了几句,将早已写好的密信封入信筒。那人点头接过,策马向北,直奔犬戎游骑警戒一线。
风大如刃,旌旗猎猎作响。
片刻后,远处传来惊呼与破空之声。那匹快马已闯入犬戎的游骑警戒圈内,未及多远,数枝狼牙箭已如雨而落。
来者翻身落马,鲜血染红了雪地,信筒从他怀中滚出,落在地上半掩于雪。
远处犬戎数骑纵马上前,警惕地围住尸身,探手取信。
李溥轻叹,顾恒未语,只策马前行。
“计已送出,”他在心中道,“敌,自会信。”
李溥却忽地偏头,随口道:“……他们能看懂信吧?”
顾恒:“……”
李溥心生不安:“你写的是衡文吧?”
顾恒低咳一声:“呃……他们应该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