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十西叔为什么不听朕的?”福临的声音闷闷的。
孝庄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捻动佛珠:“皇上还小,有些事不明白。”
“朕是皇帝!”福临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皇帝说的话,不就是圣旨吗?”
孝庄轻轻叹了口气,将福临揽入怀中:“皇上当然是皇帝。只是。。。有些事,要等到皇上再大些才能做主。”
福临还想说什么,孝庄却轻轻按住他的唇:“皇上今日的《论语》可读完了?”
福临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从母亲怀中起身。他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
回到乾清宫西暖阁,福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想起白天那座石碑,想起多尔衮离京前看他的眼神,想起吴良辅跪在地上发抖的样子。
他悄悄爬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夜色中的紫禁城安静得可怕,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
“皇上?”守夜的小太监惊醒,慌忙跪倒。
福临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那座石碑上,写的是什么?”
小太监的声音抖得厉害:“奴才。。。奴才不识字。。。”
福临沉默片刻,忽然道:“去把索尼叫来。”
小太监愣住了:“现在?宫门己经下钥了。。。”
“朕是皇帝!”福临转身,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竟有几分威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内大臣索尼便匆匆赶来了。他官服整齐,显然并未就寝,花白的胡须在宫灯下微微颤动。
“臣索尼,叩见皇上。”
福临站在窗前,没有转身:“索尼,你说,朕是皇帝吗?”
索尼将头埋得更低:“皇上当然是真龙天子,大清之主。”
“那为何朕想拆个铜鹤,挖个水池,都做不到?”
索尼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皇上。。。摄政王也是为了朝廷体统。。。”
福临终于转身,目光灼灼:“那座石碑上,写的是什么?”
索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皇上,碑文记载的是摄政王的功绩。。。以及迁都北京的旨意。”
“谁的旨意?”
“是。。。是摄政王代皇上下的旨。”
福临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所以,他能代朕下旨迁都,朕却不能在自己的宫殿前养几只鸭子?”
索尼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福临走到他面前,小小的龙靴停在索尼的手边:“索尼,你告诉朕,这座紫禁城里,到底谁说了算?”
索尼抬起头,看见小皇帝眼中与年龄不符的清明,心中一颤:“自然是皇上。。。”
“那你明日就带人,把那只铜鹤拆了。”福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索尼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叩首:“臣。。。遵旨。”
然而第二天,福临等来的不是拆卸铜鹤的工匠,而是风尘仆仆从京郊赶回的多尔衮。
“皇上年幼,不知轻重。”多尔衮站在乾清宫内,甚至没有行礼,“铜鹤乃前明遗物,留之可安汉臣之心。皇上为一己嬉戏,欲毁之,岂是明君所为?”
福临坐在龙椅上,双脚还够不着地。他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发白:
“那朕的鸭子呢?”
多尔衮微微一笑:“皇上若喜欢禽鸟,臣命人在御花园中另辟一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