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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巷哀鸿（第4页）

没有回应。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却又不敢触碰。

就在这时，芸娘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还活着！

陈望舒心中猛地一颤，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更深的痛苦。他连忙俯下身，低声呼唤：“芸娘！是我！望舒！”

芸娘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秋水盈盈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里面没有了惊惧，没有了痛苦，甚至没有了绝望，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死寂。

她看到了陈望舒，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望舒……”她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我在！芸娘，我在！”陈望舒连忙抓住她冰冷的手，急切地说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

芸娘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微不可查。她的目光，越过陈望舒的肩膀，望向虚空，声音飘忽如同呓语：“……你……在哪里……”

陈望舒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还在问……他当时在哪里。

这句轻飘飘的问话，比任何指责和哭诉都更加锋利，瞬间将他那颗被恐惧和耻辱包裹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乞求原谅，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解释什么？解释他因为怕死而躲了起来？解释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凌辱而不敢出声？

他看着芸娘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是永恒。

芸娘没有再看他，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散乱的鬓发中。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陈望舒握着她的手，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如同泥塑木雕。

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但兖州城并未陷入黑暗，冲天的火光从许多地方燃起，映红了半边天空，也透过窗户，将卧室里这悲惨的一幕映照得忽明忽暗。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隐约的哭喊声，依旧不时传来。

这座千年古城，正在血与火中哀嚎，呻吟。

而在这间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小小卧室里，一个书生的灵魂，也正在被无声地凌迟，走向彻底的崩溃。

他松开了芸娘的手，踉跄着站起身，退后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下去。

他不再去看芸娘，也不再去看堂屋里的惨状。

他只是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被火光映红的、诡异的夜空。

牙齿，再次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首到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早己超过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