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数骑浑身浴血的塘马拼命冲破清军骑兵的拦截,狂奔至中军战车前,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哭腔:“督师!不好了!大队虏兵自杏山方向突然杀出,袭击我松山大营和粮台!留守兵力薄弱,快……快守不住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噩耗,明军队伍的后方,也出现了清军的旗帜和烟尘!一支数量不明的清军精锐,显然早己埋伏多时,此刻悍然切断了明军的退路!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侧翼是无休止的骑兵袭扰,根基大营及粮草危在旦夕!
一瞬间,恐慌如同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十数万明军中炸开!
“退路被断了!”
“松山丢了!粮草没了!”
“我们被包围了!”
绝望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原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军纪,在这致命的打击下,终于开始崩溃。
首先乱起来的是位于队伍后半部分、原本就士气不高的部分客军。他们看到后路被断,家乡的方向被敌人占据,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纪律和荣誉。
“跑啊!回不去了!”
“不想死的跟我走!”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大同总兵王朴所部的部分兵马率先发生了骚动,士卒们开始脱离队列,不顾军官的呵斥和砍杀,像无头苍蝇般试图向看起来敌人较少的方向逃窜。
混乱如同巨石投入水面,波纹急速扩散。唐通所部也开始动摇,紧接着是其他各镇兵马。军官们弹压不住,甚至有些低级军官也加入了溃逃的行列。
“不许退!稳住!违令者斩!”洪承畴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命令亲兵营上前督战,连续砍翻了十几名溃兵,却依旧无法阻止这崩溃的洪流。
兵败如山倒!
完整的阵型彻底瓦解,十数万大军变成了一盘散沙,一股绝望的、只顾逃命的洪流。士卒们丢弃了盔甲、武器、旗帜,互相践踏,只为了能跑得快一点。骑兵纵马狂奔,将挡路的步卒撞倒踩碎。
吴三桂、马科等将领还想收拢部队,组织抵抗,但在这种全局性的崩溃面前,个人的勇武和努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很快就被溃兵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败退。
清军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号角声变得高亢而兴奋。之前一首游斗袭扰的清军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收紧了包围圈,开始无情地追杀、切割、屠戮那些失去建制、惊慌失措的明军溃兵。箭矢从背后射来,马刀掠过脖颈,铁蹄踏过躯体……旷野之上,瞬间化作了修罗屠场。
洪承畴的战车也被溃兵冲得东倒西歪。他站在车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苦心经营的十数万大军,在短短时间内土崩瓦解,看着那些熟悉的将领旗帜在混乱中倒下、消失,看着无数士卒在绝望中奔逃、倒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
那场噩梦,在此刻,与现实彻底重叠。
血色的天地,无尽的尸山,震耳的质问……一切,都成了真。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的令旗,无力地垂落。
溃堤的洪水,己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