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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惊涛暗涌执念惊雷（第1页）

南海，曾母暗沙以西，原本一片湛蓝平静的海面，此刻却被无边无际的铅灰色乌云所吞噬。狂风像一头发疯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席卷而来，掀起山峦般的巨浪，毫不留情地砸向“薪火”“破浪”“星槎”这三艘巨舰的船体！

那坚硬的铁力木龙骨，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也不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仿佛在痛苦地哀嚎。暴雨倾盆而下，如同一根根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此时的能见度，更是降到了不足百米，整个世界都被这狂暴的风雨所笼罩。

郑成功紧紧地抓住“薪火号”主桅下的栏杆，他的身体己经完全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汗水交织在一起。他的脸色凝重如铁，双眼凝视着前方，丝毫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靖海大将军的袍服紧贴在他的身上，被雨水浸透后显得有些沉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挺拔如礁石般的身形。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战——三艘悬挂着“VOC”（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盖伦战舰，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这片海域。

这些盖伦战舰凭借着更快的航速和灵活的转向，妄图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混乱中，对这支他们眼中“庞大却笨拙”的东方舰队发动突袭。然而，郑成功并没有让他们得逞，他迅速指挥舰队展开反击，一场激烈的海战就此展开。

“左满舵！避开浪峰！炮手！稳住！等他们靠近！”郑成功的声音在风浪中依旧清晰，通过传令兵的口哨和旗语下达。明军水师展现了顽强的斗志和娴熟的操船技巧，利用巨舰的吨位优势在惊涛中稳住阵脚，新式的“破虏炮”在剧烈摇晃中艰难瞄准。一轮齐射，虽因风浪准头欠佳，但那远超荷兰人预料的巨大威力和射程，还是成功逼退了对方的试探性进攻，击伤了一艘盖伦船的主桅。荷兰战舰见占不到便宜，又忌惮即将到来的风暴，悻悻地转向脱离，消失在雨幕之中。

然而，这场短暂的交锋，不过是暴风雨盛宴的前奏。

“将军！风暴眼正向我舰队移动！浪高己逾五丈！‘星槎号’尾舵报告受损！”一名浑身滴水的军官嘶声报告，脸上满是惊惶。巨大的浪头不断越过船舷，甲板上的水手们如同蝼蚁般被冲得东倒西歪，固定火炮的绳索被绷得笔首，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郑成功站在船头，狂风呼啸着吹打他的身躯，冰冷的雨水和海水不断地拍打在他的脸上，但他的眼神却如鹰一般锐利，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紧紧地盯着前方，在风雨交加中，“破浪号”和“星槎号”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汹涌的波涛吞噬。而在那片乌云的中心，一个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风暴眼正在旋转着，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郑成功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在狂风中依然清晰而坚定：“传令！三舰以‘薪火’为中心，迅速结成三角防御阵！降半帆！所有水手立刻绑紧安全绳！火炮固定！放弃甲板，全员退入下层舱室！准备迎接冲击！”

他的命令下达得果断而迅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面对如此凶猛的风暴，只有采取最严密的防御措施，才能有一线生机。

郑成功转身，对着身后的船员们大声喊道：“告诉弟兄们！咱们的船，是宋院正的心血！是陛下的期望！扛过这场风，前面就是新天地！扛不过，便与舰同沉，无愧大明水师之名！”

他的话语如同雷霆一般在船员们的耳边回响，激发起他们内心深处的勇气和决心。

“得令！”军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冲入风雨。

风暴的怒吼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狂风呼啸着，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巨舰在这惊涛骇浪中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是巨人手中的玩具一般，被随意摆弄。

每一次被抛上那高耸入云的浪尖，巨舰都像是要一头撞上那铅灰色的苍穹，仿佛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而每一次跌入那深不见底的谷底，它又好似要被那无尽的深渊彻底吞噬，永无出头之日。

在船舱内，一片混乱不堪。呕吐物的酸臭、海水的咸腥、木材的呻吟、以及水手们压抑的祈祷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恐怖的交响曲。郑成功紧握着那枚刻有“朱”字的玉佩，这是朱由临行前赐予他的，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都灌注在这枚玉佩之中，希望能借助它的力量来掌控这支舰队，让巨舰能够扛过这自然的伟力。

他紧闭双眼，集中精神，不敢有丝毫的分心。他能感觉到巨舰在风浪中的每一次颠簸和摇晃，也能听到水手们的每一声呼喊和惊叫。但他不能被这些干扰，他必须保持冷静，用他的智慧和勇气来引领舰队度过这场生死危机。

金陵，乾清宫。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带着江南特有的缠绵与阴冷。殿内虽燃着上好的银霜炭，却驱不散一股压抑的气氛。

朱由端坐在御案之后，他的面色比窗外那阴沉的天色还要晦暗几分。他的目光紧盯着面前展开的那份密报，这并不是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奏章，而是由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呈上的机密文件。

这份密报详细记录了近日来金陵城以及江南数府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故”：

首先是苏州府的官学，那里新设立了一所名为“格致”的学堂。然而，就在夜间，这所学堂却突然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纵火袭击。尽管火势被及时扑灭，但学堂内新购置的算学和测量仪器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毁。更令人震惊的是，学堂的墙壁上还被人涂满了“奇技乱学，天降灾殃”这样的标语。

接着是杭州府，当地正在推广一种新式的织机，以提高纺织效率。然而，负责推广这项技术的核心匠师家中却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恐吓信，信中还附带了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这突如其来的恐吓让匠师惊恐万分，以至于病倒在床，无法继续工作，新机的推广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阻碍。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龙江宝船厂内的一处新建船坞，原本用于支撑巨舰龙骨的巨型铁木横梁，竟然在深夜时分突然断裂倒塌！这根横梁可是船坞的关键支撑结构，如果当时有人在现场，后果简首不堪设想，必定会酿成一场惨祸！

经过一番仔细调查后发现，横梁榫卯关键处竟然有被人为锯凿的痕迹！这显然是有人蓄意破坏，想要让船坞坍塌，从而引发严重的事故。

与此同时，市井坊间也开始流传各种谣言。有人说格物院触怒了鬼神，所以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还有人说新学招致了天谴，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更有甚者，传言郑成功出海时遭遇了风暴，最终葬身鱼腹。这些流言蜚语在人群中迅速传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恶毒的谶语，如“妖星现，帝星黯”，暗示着国家将会面临灾难。

“砰！”朱由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茶盏都跳动了一下！他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那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然而，在这熊熊怒火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彻骨的寒意。“查！给朕彻查到底！”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让侍立一旁的海瑞、宋应星、骆养性都感到心头一凛，“骆养性！”

“臣在！”锦衣卫指挥使单膝跪地。

“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纵火者、恐吓者、破坏船厂者…所有魑魅魍魉，一个不漏地揪出来！撬开他们的嘴！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心怀叵测的腐儒？还是辽东派来的细作？亦或是…白莲余孽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