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淳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乾清宫内,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神经。
向辽西银行借款?
向一个臣子,一个总兵开设的所谓“银行”,借钱来剿匪?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整个大明朝立国二百馀年,何曾有过朝廷向臣子借钱的先例?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更是国体,是天子颜面的问题!
“荒唐!一派胡言!”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果不其然,又是都察院的御史。那名刚被廷杖过,伤势还没好利索的黄道周,此刻也顾不上疼痛,指着曹正淳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阉竖!祸国殃民!竟敢出此馊主意!朝廷国库,自有法度。岂能与一介武夫,行商贾之事?将天家颜面,置于何地?将朝廷体统,置于何地?”
“黄大人此言差矣!”曹正淳如今得了李睿的重金和承诺,腰杆子硬得很,他挺直了胸膛,尖声反驳道,“国朝危难,迫在眉睫!陕西百万生民,正翘首以盼王师!前方将士,正嗷嗷待哺,等着粮饷救命!这个时候,是天家的颜面重要,还是那百万生民的性命重要?”
“你”黄道周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者说!”曹正淳不依不饶,将李睿教给他的那套说辞,一股脑地抛了出来,“李总兵开设银行,本就是为国分忧!其创立之初,便得了‘皇商’之名,算是半个官办衙门!朝廷如今有难,向自家的‘皇商’,暂借一些款项,以解燃眉之急,何来丢人之说?这叫‘内部调拨’,叫‘资源集成’!你们这些只知空谈误国的酸腐儒生,懂什么叫经济?懂什么叫金融?”
内部调拨?资源集成?经济?金融?
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从曹正淳的口中蹦出,直接把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给说懵了。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太监,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话。
而龙椅之上的崇祯皇帝,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了一团惊人的亮光!
借钱!
对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之前,只想着如何从那些勋贵和士绅的口袋里“抄”,却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富可敌国,而且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大金主”!
那个年轻人,在辽西,与自己称兄道弟,一醉方休。他临走前,更是亲口承诺,要与自己一起做那“安天下”的大生意!
向他“借”钱,不,就象曹正淳说的,这叫“内部调拨”!
这不仅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更能更能借此机会,将李睿和他的辽西银行,与朝廷,与自己,进行一次更深层次的,利益上的捆绑!
这个念头,象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他那颗被财政危机,折磨得快要崩溃的心!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若是说出来,必然会遭到整个文官集团,疯狂的反扑。
果不其然,内阁首辅周延儒,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立刻出列,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今天,朝廷可以向辽西借钱。那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向江南的盐商借钱?后天,是不是就可以向海外的红毛夷借钱?”
“如此一来,朝廷的信用何在?国库的威严何在?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臣,恳请陛下,三思!”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三思!”
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们,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他们反对的,真的是“国体”和“颜面”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