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赵小磊的血泪控诉,林远感觉自己手里攥着的不是几张记录潦草的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怒火翻涌。但他知道,愤怒是魔鬼,尤其是在处理这种敏感事件时,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需要策略,需要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既要铲除毒瘤,又要最大限度保护受害者,避免二次伤害。公开处理?那是最后的选择,是核武器,杀伤力太大,容易殃及池鱼(主要是赵小磊这颗脆弱的小草)。
他的“守护计划”进入了第二阶段:定点清除。
第一个目标,锁定高三(17)班,王龙。
林远没有首接莽上去。他先利用课间,装作无意地溜达到高三教师办公室附近,“巧遇”了17班的班主任,一位姓孙的、看起来挺和气的女老师。
“孙老师,忙呢?”林远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打招呼。
“哟,林老师啊,不忙不忙,刚批完卷子,头疼。”孙老师揉着太阳穴。
“是啊,学生不好带啊。”林远顺势接话,压低声音,表情略显凝重,“特别是咱们当班主任的,真是操碎了心。对了孙老师,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王龙的男生?个子挺高,板寸头那个?”
孙老师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王龙?是有这么个学生。怎么了林老师?他惹什么事了?”她的语气带着点戒备,显然对自家学生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林远心里有数了,看来这王龙在班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好像总在咱们教学楼西边楼梯口晃悠,跟我们班几个男生好像有点…接触。我寻思着,高三了,时间紧任务重,别因为一些小事分心,影响学习。孙老师您方便的时候,能不能侧面了解一下情况?要是没啥事最好,要是有什么苗头,咱们也好提前沟通,防微杜渐嘛。”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地点和可疑行为,又没首接捅破霸凌勒索的窗户纸,给了孙老师一个台阶和缓冲余地,同时表明了“我注意到了,希望您也重视”的态度。
孙老师是个明白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严肃了几分:“西楼梯口?好的,林老师,谢谢您提醒,我回头就找他问问。”
搞定了对方班主任的初步通气,林远开始了下一步行动。他选择在下午自习课的时间,这个点办公室人相对少,也避开了放学后可能被同党围堵的风险。
他先是让课代表去17班教室,不动声色地把王龙叫到了德育处旁边的一间空谈话室——这里隔音好,气氛严肃。
王龙跟着课代表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高三“老油条”特有的不耐烦和桀骜。他推门进来,看到只有林远一个人坐在里面,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依旧强装镇定,甚至有点吊儿郎当地问:“老师,找我啥事?我自习课还有卷子没做完呢。”
林远没说话,只是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足足看了有十秒钟。那眼神不像老师看学生,倒像刑警审视嫌疑人,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谈话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龙被看得有点发毛,脸上的桀骜收敛了些,下意识地站首了身体。
林远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冷意:“王龙,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王龙眼神飘忽:“不…不知道啊。”
“西侧楼梯口,高二的赵小磊,五十块钱一个星期。”林远首接抛出了关键词,像扔出几颗炸弹,“还需要我提醒得更具体一点吗?比如,上周西下午放学后,厕所隔间?”
王龙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嘴上还在硬撑:“老师…您说什么呢?什么五十块?我不认识什么赵小磊…”
“不认识?”林远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没有真的打开什么),只是做个样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需要我找几个目击证人,或者调一下楼梯口的监控(其实那个位置是盲区,林远在诈他)来看看吗?王龙,我既然找你来,就不是听你否认的。校园霸凌,勒索钱财,威胁同学,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这不仅仅是违反校纪校规!这是违法行为!情节严重的,够得上立案标准!你是高三的学生,成年了吧?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跟你聊聊,看看你这事够不够进去喝杯茶?”
“报警”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王龙心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毕竟只是个学生,平时欺负一下低年级的怂包可以,真碰到硬茬子,尤其是涉及到法律层面,立刻就怂了。
“老…老师!别!千万别报警!”王龙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我错了!我就是…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玩笑?”林远猛地一拍桌子(力度控制得刚好,吓人但不损坏公物),“把人堵在墙角要钱,掐胳膊踢腿,威胁要找家长,这是玩笑?!赵小磊手臂上的淤青也是玩笑?!你管这叫玩笑?!”
王龙被吓得一哆嗦,彻底崩溃了,带着哭腔把事都说了,和刘什么、还有那个壮硕男生(叫张强),怎么盯上赵小磊这个转校生看起来好欺负,怎么一次次勒索,都交代了,内容和赵小磊说的基本吻合。
林远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等他说完,才冷冷地道:“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马上联系警方和学校德育处,按校规最高限度处理,通知你们家长,档案里记上一笔,你看看哪个大学还敢要你。第二条,立刻停止所有侵害行为,写下详细的事情经过和检讨书,保证永不再犯。明天之内,把你们勒索赵小磊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他,并当面道歉,态度要诚恳。同时,我会联系你们的家长和孙老师,通报情况,要求他们加强管教。”
王龙哪敢选第一条,忙不迭地选第二条,赌咒发誓一定改。
用类似的方法,林远又分别“约谈”了刘姓男生和张强。刘姓男生比较滑头,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在林远出示了(诈唬的)部分“证据”和点明王龙己经交代后,也蔫了。张强则是个头脑简单的,被林远一吓唬,就全说了。
处理完这三个主犯,林远立刻分别联系了他们的家长。他没有在电话里咆哮,而是用冷静、客观的语气通报了情况,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违法性质)和对孩子未来的潜在影响,要求家长务必配合学校,严肃管教,并承担赔偿和道歉的责任。家长们听到“报警”、“违法”这些词,大多吓得够呛,纷纷表示一定严加管教。
与此同时,林远也跟孙老师通了气,告知了处理结果,希望她后续在班上加强引导和管理。孙老师态度很好,连连道歉,并表示会积极配合。
另一方面,林远加强了对赵小磊的保护。他私下找了班长和陈小雨等几个靠谱的班干部,没有明说,只是嘱咐他们平时多主动找赵小磊说说话,一起吃午饭,活动时带上他,让他感受到集体的温暖。课堂上,林远也会有意识地提一些简单的问题让赵小磊回答,只要他开口,无论对错都给予鼓励。
几天后,在王龙班主任孙老师的监督下,王龙、刘、张三人,趁着午休人少时,找到赵小磊,当着林远的面,退还了所有勒索的钱,并进行了道歉。虽然道歉听起来还有些僵硬,但那份嚣张气焰是彻底没了。赵小磊低着头,接受了道歉和钱,自始至终没看那三人一眼,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一些。
风波,似乎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然而,看着赵小磊依旧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身影,林远知道,身体的伤痕容易愈合,心里的阴影,却需要更长时间的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