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里,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牛排和咖啡混合的香气。
孟西洲穿着新买的、熨烫得笔挺的西装,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卡座里,感觉浑身不自在。领带有点勒脖子,刀叉摆放得让他眼花缭乱,对面林薇平静审视的目光更是让他手心微微冒汗。
这地方,这氛围,跟他熟悉的废品站、破厂房、甚至烟火气十足的饭馆子比起来,简首是两个世界。
服务生递上菜单。孟西洲扫了一眼,全是花体英文和看不懂的法文菜名,价格贵得让他咋舌。他硬着头皮,凭着这几天恶补的“西餐速成知识”,指了指一个看起来最短的英文单词:“就…就这个吧。”
林薇抬眼看了看,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菲力牛排?几分熟?”
孟西洲脑子里飞快闪过“礼仪老师”的叮嘱:土豪才点全熟,绅士点五分或七分…“五…五分吧。”他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林薇点点头,给自己点了一份沙拉和鳕鱼排,又要了一杯柠檬水。
等餐的时间有点尴尬。孟西洲搜肠刮肚地想找点“有内涵”的话题,不是经济形势就是企业管理,干巴巴的像在做报告。林薇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回应得礼貌却疏离。
牛排上来了。孟西洲看着盘子里还带着血丝的肉,心里首打鼓,硬着头皮拿起刀叉。他努力回忆着教程里“左叉右刀”、“由外向内”的要领,动作僵硬得像在拆炸弹。刀子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旁边桌的人侧目。
林薇看着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优雅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鳕鱼,动作娴熟自然。
“孟先生最近…似乎对西方文化很感兴趣?”她放下刀叉,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语气平淡地问。
孟西洲脸上一热,有种被看穿的心虚:“啊…是,是啊。多学习,总没坏处。闭门造车要不得。”他试图把话题引向安全区,“对了,林记者,你那篇报道写得真好,特别是关于传统工艺传承那部分,说得特别到位!我厂里的老师傅们看了,都特别感动!”
提到工作和她的专业领域,林薇的眼神亮了一些:“是吗?老师傅们喜欢就好。传统手艺确实需要保护和创新结合,孟先生能意识到这点,很难得。”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两人聊了几句关于工艺品厂未来发展的话题,孟西洲凭借实实在在的规划和近期恶补的一些文化品牌概念,总算说了些言之有物的东西,让林薇看他的眼神稍微有了点温度。
但孟西洲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墙。他那些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品味”和“内涵”,在她这种真正见多识广、家学渊博的人面前,显得格外生硬和可笑。
就在他暗自沮丧,觉得这次约会可能要搞砸了的时候,林薇放在桌上的BP机突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眉头蹙起。
“不好意思,孟先生,报社有急事找我,需要回个电话。”她站起身,略带歉意地说。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孟西洲连忙说。
林薇拿起自己的小包,走向餐厅角落的公用电话亭。
孟西洲看着她打电话的背影,发现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似乎还在和电话那头争论着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
几分钟后,林薇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拿起包:“孟先生,实在抱歉,有紧急采访任务,我得先走了。”
“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孟西洲下意识地问,看到她脸色不对,心里那点约会的尴尬瞬间被担心取代。
林薇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好歹是个政协委员、企业家,或许能提供点不一样的角度,便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是之前跟进的一个调查报道,关于市里一家国企改制中资产评估和职工安置的问题,可能涉及…一些违规操作。刚才线人传来消息,说关键证人可能被对方控制了,地点在城西的老棉纺厂宿舍区。我得过去看看。”
国企改制?违规操作?控制证人?
孟西洲心里咯噔一下!97年,国企改制水深得很,背后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动不动就涉及黑恶势力!她一个女记者单枪匹马去闯这种浑水?太危险了!
“对方可能来者不善!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孟西洲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西餐礼仪了,“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林薇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果断:“孟先生,这…这不合适,可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