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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情感依托风雨同舟见真心（第1页）

阿忠那句“金老板知道了，会高兴的”，像一根无形的线，拴在孟西洲心头，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是高兴他管理规范了？还是高兴他的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这种被人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感觉，让孟西洲后背发毛。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无论怎么蹦跶，那根线始终攥在别人手里。公司内部整顿带来的那点成就感，瞬间被这股寒意冲淡了不少。

晚上，他一个人待在略显空荡的办公室里，对着那本厚厚的制度汇编草案和窗外栾城稀稀拉拉的灯火，心里一阵烦闷。压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事业上的暗流涌动，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还有那箱见不得光的战国模具…种种心事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摸出那个砖头似的大哥大，手指着按键，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疲惫的女声：“喂？哪位？”

“晚晴，是我，西洲。”孟西洲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电话那头的苏晚晴，是他在省城跑业务时认识的。她是省报社的实习记者，家境不错，但没什么大小姐架子，反而对市井生活、时代变迁充满好奇和同情心。两人因为一次采访废旧物资回收行业的选题结识，孟西洲那股子不同于普通收废品青年的敏锐和见识让她印象深刻，一来二去便熟了。只是孟西洲一首忙着搞钱、应对各种麻烦，那点朦胧的好感也没太多时间发展。

“孟西洲？”苏晚晴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点惊讶，“这么晚打电话，怎么了？听你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孟西洲心里微微一暖。这姑娘心思挺细。

“没啥大事，”他尽量让语气轻松点，“就是公司这边…遇到点小麻烦，刚处理完，有点累。想着好久没联系了，就…打个电话瞎聊聊。”

“小麻烦？”苏晚晴显然不信，“得了吧你，孟西洲，你可不是没事会打电话闲聊的人。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个…有人举报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没真出什么事吧？”

她语气里的关切很真切，让孟西洲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他叹了口气，把被人举报、文物局来检查、虚惊一场但又因祸得福在库房发现了官窑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当然，隐去了老金、战国模具和其中的凶险博弈，只说是同行眼红恶意竞争。

“我的天！官窑盏？南宋的？”苏晚晴在电话那头低呼一声，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你这运气也太…不过举报这事也太恶心了！现在有些人，真是见不得别人好！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我知道你压力大。现在这经济环境，自己做点事不容易，何况你还是做这…这比较特殊的行业。我爸厂子里最近也愁云惨淡的，天天唉声叹气。你别太逼自己了，有些事，急不来的。”

97年下岗潮的阴影笼罩着很多人，苏晚晴的话里带着一种时代的共情。

孟西洲“嗯”了一声，心里那点孤军奋战的冰冷感，被她几句话说得融化了些许。

“对了，”苏晚晴像是想起什么，“你刚才说整顿公司制度？这是好事啊！正规化才能长远。我们报社资料室最近好像进了几本讲小微企业管理的书，还有新出的《合同法》释义什么的，你要不要？我明天可以去看看，有用的帮你复印一份寄过去？”

孟西洲心里一动。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正规化的知识。小辉买回来的书更偏实操和案例，苏晚晴提到的可能更系统、更权威。

“那…那太麻烦你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麻烦什么呀！举手之劳。”苏晚晴爽快地说，“就当…就当感谢你上次帮我搞定那个采访选题。你们那个行业，水深着呢，多懂点法没坏处。对了，你们处理那件官窑盏，手续上一定要合规啊，别又让人抓住把柄。”

这提醒非常及时。孟西洲心里一凛，赶紧记下。官窑盏是好东西，但来源、交易如果出问题，又是大麻烦。

“谢谢你啊，晚晴。”这句话，孟西洲说得格外真诚。

“谢啥。”苏晚晴轻笑一声，“孟西洲，我知道你心气高，想干大事。但有时候也别太拼了，注意身体。有啥烦心事…嗯…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懂，但当个听众还行。”

这话说得委婉又体贴，孟西洲握着电话，心里暖烘烘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啥好，只讷讷地回了句：“好…好啊。”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最近的电影和流行歌曲（97年正是《心太软》烂大街的时候），才挂了电话。

放下大哥大，孟西洲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憋闷消散了大半。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心里好像亮堂了一点。这种有人关心、有人倾诉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在这危机西伏、前途未卜的时刻，这份看似平常的牵挂，显得格外珍贵。

几天后，孟西洲真的收到了一个从省城寄来的厚实信封。里面是好几本复印的资料，除了企业管理、合同法，居然还有几份关于文物保护法规政策的官方文件汇编，显然是苏晚晴特意去找的。资料扉页上还夹着一张便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仅供参考，望一切顺利。另：周末可能去栾城出差，方便的话，请你吃饭？——晚晴”

看着便条，孟西洲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小心翼翼地将资料收好，这些可是及时雨。那张便条，他看了好几遍，才仔细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周末转眼就到。苏晚晴还真来了栾城，说是跟一个本地的民生新闻素材。两人约在栾城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

见到真人，孟西洲发现她比电话里显得更清瘦了些，眼圈有点暗，估计跑新闻也挺累，但精神头很足，眼睛亮亮的。

两人边吃边聊。孟西洲跟她说了说公司整顿的进展，遇到的趣事和糗事（比如小辉把账目搞得一团糟被罚钱），苏晚晴也说了说报社的见闻和采访中遇到的各种奇葩事。两人聊得挺投机，饭馆里录音机放着任贤齐的《心太软》，气氛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