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吗?好消息!我们可以派专人到内地来面谈,甚至可以预付保证金!”
詹姆斯热情过火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孟西洲心头一紧。
主动上门?预付保证金?国际顶尖拍卖行什么时候这么殷勤了?还是在亚洲金融风暴刚刚冒头,局势不明朗的当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西洲握着话筒,目光扫过桌上那堆写满“泰铢暴跌”、“金融震荡”的报纸,脑子飞速运转。佳士得这举动,要么是嗅到了风暴的气息,急于在全球资产价格暴跌前锁定优质货源;要么…就是这“詹姆斯”本身有问题,背后藏着别的图谋!
不管是哪种,现在都必须稳住了!
“詹姆斯先生,感谢贵公司的诚意。”孟西洲语气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不过,将军罐的送拍涉及文物出境等复杂手续,我们需要时间准备。而且,我们公司近期也有一些内部事务需要处理。面谈和保证金的事,可否容我们缓几天?等我们准备好,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拒绝,也没立刻答应,把皮球轻轻踢了回去,还给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电话那头的詹姆斯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热情:“当然可以!理解!完全理解!那我们等您的消息?希望不会太久…”
挂断电话,孟西洲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洲哥,咋…咋回了?”小辉紧张地问。
“拖住了。”孟西洲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锐利,“但这更说明有问题。佳士得这种机构,平时架子大得很,现在这么主动急切…不对劲。”
他猛地转身,看向办公室里神色各异的兄弟们,语气斩钉截铁:“刚才开会定的策略,立刻执行!收缩战线,回笼资金!速度要快!”
命令一下,西洲公司这台刚刚在展览期间高速运转的机器,猛地开始倒车换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首先就是业务收缩。
赵亮负责联系所有之前谈过合作意向的客户和藏家。电话打过去,客气话说完,主题就一个:合作可以,但西洲公司目前只接受现款现货,或者预付高额定金,之前谈的赊销、代销、长期铺货合作,全部暂缓。
好几个原本谈得好好的老板当场就急了。
“赵经理,这怎么话说变就变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先拿货试卖吗?”
“小赵啊,我这柜台都给你们腾出地方了,你们这突然要全款,我这资金周转不开啊…”
“是不是嫌我们庙小啊?有了名气就看不上咱们这小买卖了?”
赵亮陪着笑脸,一遍遍解释公司政策调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电话撂下,额头全是汗。好几个潜在的大单子,眼瞅着就要黄了。
小辉和大壮那边也不好过。
零收业务虽然照旧,但孟西洲下了死命令:只收一眼货的精品,只收价格极低的“漏”,那些占地方、压资金的大件家具、老旧电器,除非利润极高,否则一律不收。而且收上来的东西,加快周转,不准囤积。
这可要了亲命了。收废品这行,很多时候赚的就是囤货居奇、等待升值的钱。现在要求快进快出,利润自然薄了不少。而且很多老主顾拉来的大件,一听西洲公司暂时不收,转头就卖给了别的废品站,关系也伤了。
大壮看着几个老客户失望离开,蹲在门口首挠头:“洲哥…这…这都是老关系了,这么搞,以后人家不来了咋整…”
小辉也嘟囔:“是啊洲哥,好些东西压一压,年底肯定能涨…”
“目光短浅!”孟西洲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图那点小利,到时候风暴来了,资金链一断,咱们全都得喝西北风!现在伤点关系,比到时候破产强!执行命令!”
他少有的严厉态度让两人不敢再吱声,但脸上明显带着不服气和困惑。
最狠的是财务上的收紧。
李斌负责核算公司账目。孟西洲要求,除了维持公司基本运转的必要开支,其他所有非必要开销全部暂停。原本计划给办公室添置的两台新电脑,砍了!准备给仓库安的防盗报警系统,缓了!甚至连大家商量好展览成功后的庆功宴,也首接取消了!
公司气氛一下子从展览成功后的亢奋,变得有些压抑和沉闷。
不少员工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觉得孟老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被什么外国钱贬值吓破了胆,开始瞎折腾。
但孟西洲根本不管这些议论,铁了心要执行收缩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