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那辆黑色桑塔纳的轮廓,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孟西洲的视线余光里,让他后颈的寒毛都微微竖起。
是巧合?还是监视?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给坐在对面的苏晚晴倒了杯热水:“苏记者,不好意思啊,公司刚起步,乱七八糟的,让您见笑了。”
苏晚晴接过水杯,笑容得体,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办公室角落里堆放的那些培训用的图录和几件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教具”。“孟老板太谦虚了,我看您这团队氛围很好啊,刚才是在……培训业务?”
她的语气很自然,像是随口一问,但孟西洲心里的警铃却大作。
“嗨,培训啥呀,就是瞎聊。”孟西洲打了个哈哈,轻描淡写地带过,“下面人不懂行,收东西老是吃亏,我就随便跟他们讲讲怎么区分新老破烂,免得总当冤大头。混口饭吃嘛,不容易。”
他刻意把“培训”往低处说,显得土气又无奈,符合一个乡镇废品回收站老板的人设。
苏晚晴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拿出笔记本,开始正式采访。问题主要集中在公司的发展历程、经营模式、对下岗再就业的看法,以及未来规划上,听起来确实像一篇正经的经济类报道。
孟西洲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回答得滴水不漏,该卖惨卖惨,该表决心表决心,时不时还穿插几句对政策的感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点小运气、肯吃苦、响应号召自主创业的典型,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古玩、捡漏、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标记。
期间,他借着起身添水的机会,再次瞥向窗外。那辆黑色桑塔纳还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采访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苏晚晴似乎对得到的信息很满意,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谢谢孟老板配合,素材差不多了。希望下次来,能看到您的公司更大更强。”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孟西洲笑着把她送出门,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凝重无比。
他立刻转身,低声对守在门口的大壮吩咐:“去,绕到后面巷子,看看那辆黑桑塔纳还在不在,车牌号记下来。”
大壮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几分钟后,大壮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孟哥,车还在……车牌是省城的。车里好像有人,但贴膜太深,看不清。”
省城的车!孟西洲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协会?还是刘老板的人?或者……就是这个苏记者带来的?她刚才的采访,是不是一种掩护和试探?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对方在暗,他在明。他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些标记物,尤其是刚刚发现的龟甲,绝不能以任何实体形式长时间留在公司!甚至那些培训笔记、图录,都可能成为别人推测他真实意图的线索!
必须想办法!必须更隐蔽,更高效!
一个念头猛地闯入他的脑海——电子化!档案电子化!
97年,电脑对于栾城这种小地方绝对是稀罕物,没几个人会用。但如果能把重要物品的信息、图片转换成电子数据存起来,原件妥善隐藏,那么即使公司被查,明面上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和一台“装门面”的电脑而己!
而且,电子查询确实比翻账本快得多!这对管理日益庞大的库存也有巨大好处!
对!就这么干!这事必须快!
第二天一早,孟西洲谁也没带,独自一人开车去了省城。他没去古玩市场,而是首奔省城最大的电脑城。
97年的电脑城,喧嚣而新奇,到处都是攒机的柜台,摆着各种各样的“大脑袋”显示器、卧式机箱、机械键盘。空气中弥漫着塑料和焊锡的味道。Windows95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
孟西洲目标明确,找了个看起来靠谱的柜台,首接指着当时最高配的机型之一——一台奔腾166MHz处理器、32M内存、4。3G硬盘的兼容机,配一台15寸球面显示器和一台平板扫描仪。这配置在97年绝对是顶配了,价格也顶得吓人,一套下来将近两万块!相当于好几个工人一年的工资。
老板看他年轻,穿着也不起眼,本来没太在意,一听他要顶配,眼睛顿时亮了,热情地介绍起来。
孟西洲没多废话,检查了一下设备没问题,又买了几盒软盘和一堆打印纸,首接现金付款,让老板帮忙搬到车上。老板看他掏钱这么爽快,态度更是殷勤得不得了。
拉着这套沉甸甸的“未来科技”回到公司,立刻引起了轰动。大壮、小辉他们都围了上来,好奇地摸着显示器和大机箱,啧啧称奇。
“孟哥,这……这就是电脑啊?听说老贵了!买这玩意儿干啥用啊?”小辉摸着冰凉的屏幕,又兴奋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