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心中存有这份闲适,或许便能在这纷扰的尘世中,多守住一分本心。
就在杨帆与徐渭于江上享受这难得悠闲时光的同时,远在北方的京城,气氛却截然不同。
虽还未到深冬,但京城的空气已然干冷彻骨,仿佛冬天提前许久便已降临。
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着整座皇城,比凛冽的寒风更让人感到不适。
尤其是在那座香火缭绕、神秘莫测的朝天观内。
观内一处极为隐秘的静室之外,王大任正垂手恭立,额间却隐隐有冷汗渗出。
他刚风尘仆仆地从西南赶回京城,连口气都没能喘匀,便立刻接到了宫中谕令,被直接召来了这里。
皇上近年来愈发沉迷于修仙问道,常年居于西苑和朝天观等处的精舍之内,等闲不见外臣。
即便是他们这些所谓能沟通鬼神的方士之流,被召见时也极少能得见天颜。
皇帝通常只是躲在秘阁之后的精舍内,透过某种方式听着,而由那位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吕芳吕公公,代为问话传达。
这种隔空对话的方式,非但不能让人放松,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恐惧感。
你永远不知道幔帐之后的那位天子,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情,对你所言又是何种看法。
王大任心里七上八下,紧张不安到了极点。
他清楚自己这趟西南之行的差事办得如何——彻底失败了。
非但没能说服沐朝弼等人坚定地站在严世藩一边对抗杨帆,反而似乎促成了沐朝弼与杨帆的某种默契,最后自己更是被灰溜溜地“送”出了云南。
严世藩那边,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如今回京第一件事就被拎到这朝天观来,是福是祸,全然未知。
皇上突然召见,是为了西南之事?还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力,惹怒了严世藩,进而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种种猜测煎熬着他的内心。
朝天观秘阁之内,香烛的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氤氲缭绕,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王大任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精舍厚重的帷幔之后,有两道目光似乎正穿透一切落在他身上。
但他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眼前那位身着蟒袍、面容平静无波的大太监吕芳。
“王真人,”
吕芳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惯有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平和语调,但在这种环境下,只让王大任觉得更加紧张。
“这一趟云贵之行,辛苦了。陛下让咱家问问,寻访仙物之事,可有所得?”
王大任喉头滚动了一下,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语气充满了惶恐与请罪之意。
“回……回老祖宗的话,晚辈有负圣恩,此行……此行未能寻得真正的天地灵物。
那刘文彬……实乃见识浅陋、愚不可及之辈,竟将藏边僧人的寻常修行之物,误认作是蕴含灵机的法宝,闹出了天大的笑话,险些贻误圣听。
晚辈察觉有异后,已第一时间将其拿下,交由当地巡抚依律处置了。”
他巧妙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那个倒霉的刘文彬。
吕芳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丝毫失望或者其他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事本就在意料之中。
王大任见状,心中稍定,连忙又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恭敬地高举过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