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无法后退半步,否则对方就会趁机进攻。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摊牌式的对决。
在灯市口胡同两钤山房的幽静小院里,老严嵩近来除了练习书法,便是梳理这一年多来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心情反复在焦枯与死寂间切换,仿佛历经了无数次生死。
他反思自己的失败,认为主要在于总是慢半拍,未能看清本质就仓促行动,导致一步慢、步步慢。
比如第一次江南之行,若能约束手下不对立,或许皇上会认为双方矛盾不大;
在杨帆的官营钱庄和丝绸产业化初见成效时,若不慌张害怕,或许能找到慢慢扼杀的办法;
且自己对百姓怨恨过于恐惧,对圣人之道过于执着,杨帆刚对百姓有些恩惠,就将其视为太祖复生、商鞅之流。
如今想来,即便当时选择妥协,像张居正那样适当支持变法,或许也不会成为变法的主要敌人,但一切已无法挽回,他觉得即便回到当初,自己的选择也未必会改变。
严嵩认为杨帆如今已显露的所有方面都像个怪物,作为大明朝掌权最久的首辅,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存在,且即便自己想妥协,杨帆也未必会放过他。
他看透了,即便杨帆妥协,皇上也不会妥协,皇上似乎被杨帆影响,铁了心要恢复太祖之制,这对朱家或许稳妥,却未必是最好的出路,朱家应如历代皇室般接受现实,否则可能有倾覆之险。
严嵩自认无操莽之心,最多只求君臣共治,类似东晋王谢与司马的关系,奈何皇上性格刚烈。
若只是为裕王即位铺路,他尚可接受告老归田,但因杨帆及其做法,妥协已无可能。
想到此处,严嵩磨墨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张居正。
信中,他称自己年老心灰,却仍关注国体,感慨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提及张居正的变法之志,悔未能辅佐,认为当下大道歧途,识者皆称千年未有,担忧身后之名会被视为误天下者,实则忧虑万世之统。
他称裕王坚毅,藩勋有忧患意识,能振作天下者,唯有张居正。
若张居正能改变,天下可转危为安,自己愿退隐并将全家托付。
写完后,他让家丁严福亲自带往江南交给张居正。
他此举是真心请张居正主持反杨帆大局,愿无条件信任,将一切交予张居正,而非儿子严世藩。
他甚至不过问严世藩的处置,只看张居正是否愿为圣人道统而战。
语气谦卑,称后悔未支持张居正,才让杨帆横行,致使道统有沦丧之忧,希望张居正能考虑大明前途。
正想着,儿子严世藩带着鄢懋卿、罗龙文、赵文华、张雨、沈淳等亲信进了小院。
严世藩骂骂咧咧地说。
“杨帆那厮,越来越跋扈了!满世界追捕索扎,发通缉令到南洋诸国,让徐阶颜面尽失!”
众人随之大笑,赵文华嘲讽道。
“徐阁老也是自作自受,若非他心怀鬼胎,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鄢懋卿则指责道。
“杨帆行事霸道,将佛朗机人赶下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议论间,都觉得杨帆越来越跋扈,与昔日温良少年判若两人。
严世藩见沈淳一直不说话,便提醒严嵩。
“父亲,沈淳是连夜赶来的。”
严嵩让沈淳坐下,询问景德镇的情况及杨帆和张居正的动向。
沈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