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直言,宴席上听王大任口风,似乎搜罗到了什么宝物,让董仁凭借在本省二十年刑名的人脉查探此事的详情。
董仁心中暗骂,王大任是巡方御史,还是皇上的道友,查他无疑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杨帆见他面露难色,郑重表示此事由自己一力承担。
自己身为文渊阁大学士,本就有疏正天下典籍之责,对谶纬符瑞有权查探,还可以兵部侍郎身份亲笔写手令,事后会向内阁申明详情,绝不连累他和游居敬。
董仁心想,杨帆也是皇上心腹,传说还是藩王世子,王大任只是搜罗秘术,而杨帆在江南四省推行变法,只要他向皇上说清,皇上自有判断,便点头应下。
称王大任来云贵已两月有余,同行的还有越西方士刘文彬,两人住在圆通寺,查探需要些功夫,且需防备他们有准备。
杨帆淡然一笑,称王大任自负威势,行事张扬,定然毫无防备,派人去查多半容易。
董仁暗叹,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拿住王大任,游居敬和自己这些人也没有活路,当即表示会立刻派人去查。
董仁在滇省担任刑名二十年,官至右参政。
原本他不会依附游居敬,只因沐朝弼权势过大,历任巡抚都被其拿捏,上任巡抚因争夺贡品私采之利被沐朝弼整垮,董仁也受牵连降级,停职待参。
游居敬到任后,行事公道,为他洗清冤屈,虽未官复原职,却让他摆脱了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
后来,董仁为报答恩情,将小女儿嫁给游居敬的次子,两人成了儿女亲家。
其实,王大任刚到云南时,董仁和游居敬就十分惊恐。
游居敬在朝中以清高自任,不结朋党,虽名声好却无奥援,知道得罪人后早晚会遭报复,因此王大任刚住进圆通寺,董仁就暗中安插了三个耳目。
至于沐朝弼,董仁在云南二十年,知晓其诸多隐秘,只是对方身为黔国公,无人敢得罪。
当夜回到衙门,董仁立刻制定了方略。
查王大任需从秘术宝物入手,拿到欺君的把柄才能无后遗症地治罪;
而对付沐朝弼,他想不出办法也不敢想,但既然杨帆敢做,想必有办法,如今已是箭在弦上。
他决定增派三个耳目到圆通寺,还将历年百姓和官吏告发沐朝弼的卷宗全部交给杨帆,忙到快天亮才理出些头绪。
次日,杨帆以各卫指挥尚未到齐为由,提议过几日再议事。
当夜,沐朝弼的王府中,王大任、柳英及几个巡抚佥事正在饮酒作乐。
这些人是沐朝弼多年经营的班底,堪称“铁打的佥事、流水的巡抚”,无论谁来当巡抚,推行政令都离不开他们,这也让沐朝弼权势极大。
王大任近来拿到宝箓,想着回京后定会得皇上喜爱、严世藩赏赐,或许能压过蓝道行,便放开来喝,已有微醺。
沐朝弼让仆人拿出一个盒子,拉着王大任进内室,称自己未尽地主之谊,让王大任务必收下这份心意。
盒子打开,四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让满室烛光都黯淡下来,珠子下是暗红如沙的野猪砂,安置珠子的是四个玛瑙雕件,盒子两端各有一对玛瑙镶嵌的犀角杯,盒子本身则是白檀所雕。
王大任顿时两眼放光,关上盒子连称受宠若惊。
沐朝弼低声询问严阁老、小阁老有何吩咐,以及朝局如何,称自己在边地消息闭塞,还提到杨帆莫名前来,似要与自己为难,日子不好过。
王大任大笑,说自己来之前见过赵文华,赵文华转述阁老之意,让大家谨慎些,虽已度过难关,但仍要卧薪尝胆辅佐裕王,等裕王登基才能安稳,还说这些是赵文华亲口所言,让沐朝弼放心。
他还提到,杨帆确有本事,阁老也忌惮,赵文华说要么不惹,要惹就得有十足把握。
沐朝弼见他有所隐瞒,故作不悦。
王大任沉吟后说,月前收到小阁老的信,提及莽应龙策反木邦、潞江之事,其意明显,小阁老的意思仍是要么不惹,要惹就得有十足把握,具体如何行事全看沐朝弼的意思。
沐朝弼自然明白这是新一轮攻势,却一直犹豫是否要动杨帆。
他本想暂时不动,毕竟杨帆上次只敲打了郭琮,未针对勋臣,他也与其他勋臣沟通过,觉得只要杨帆放水,就先不摊牌,他们对大明仍有感情,不会像严家那般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