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目肿筋浮,咬牙切齿道:“父皇既然这般爱重皇兄,为何当年还许诺儿臣太子之位?”
李固似疑惑他为何这般,面上闪过不解,顿了几息方解释道:“当年确实是父皇做得不妥”。那时太子年纪尚小,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几乎所有太医都说活不成了,让他准备后事。
可当时人心浮动国事不稳,虽然除了戾帝一党,还有许多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以及手握军权的封疆大吏。若是让追随他的人知道他会把太子之位给一个是死是活的病秧子,如此焉能安稳人心。
且那时他确实与长子不甚亲近,想着死了就死了罢,终归他还有个次子,把他立为太子既能让自己满意,也能让属臣满意。更何况,次子一直养在身边,他与皇后心中多少是偏向次子的。
可谁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出来了,生生熬了过来。因当年那一箭的缘故,他对长子一直都无比愧疚,之后又有老臣劝谏李琤乃嫡长子,自古立嫡立长,且他又于社稷有功。合该把太子之位交给李琤。
当时惠安帝说要传位给二子不过一戏言,他没当真,群臣没当真,却没想独独李瑄当了真。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多年,到如今还在逼问当年原因。
李固大恨。若是当年不曾这般犹豫,不曾在兄弟二人之间模棱两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日兄弟阋墙之事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他万分不情愿,依旧得面对当年留下的恶果。
如今重病缠身,人也年迈,惠安帝只觉内心一片怅然,喘了口气道:“皇儿可是怨父皇?当年人心浮动之际,你皇兄又生死不明,父皇是也没办法”。
李瑄整理一下自己衣袍,右手因方才一拳砸下去,案几凹陷一块,手也被伤得鲜血直流。
可他浑然不在意,依旧笑着道:“怨倒算不上,只是儿臣心有不甘,既然皇兄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该把属于儿臣的东西还回来了”。
“你……这是何意?”惠安帝目有惶惑,双手微微颤抖。手心手背都是肉,若因他当年之错,而导致兄弟阋墙,他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面对皇后?
“父皇放心,您从今往后安心当个太上皇就好,至于皇兄,儿只要他太子之位,归根到底他终究是兄长,儿不会狠心到要他的命”。
“往后,您就颐养天年吧,这朝事交给儿臣”,手背淌下的血不知不觉染了满地,红得发紫。惠安帝看着自己一向宠爱的二子,只觉心惊肉跳。
“你难道要造反吗?”他指着对方,一边质问一边剧烈咳嗽。
“父皇这话又错了,儿是您的儿子,您百年之后这位子还不是儿臣来坐?皇兄是您儿子,我也是您儿子。为何皇兄有的儿臣就不能拥有?父皇可不能这般厚此薄彼”。
若当年没答应也就罢了,答应了他的太子之位却转头给了李琤,这让他如何不恨?
又想到太子后院的那个良媛,如今怀了太子的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太子。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凭什么所有好处都是他一人得了?
他也是天潢贵胄,这皇位缘何就不能落到他头上?既然父皇不愿助力,那只好他自己来争取了。
“你……你”,惠安帝直愣愣指着贤王,却说不出话来,两眼翻白目光呆滞,竟是险些要晕倒过去。
突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刀剑相接,无数兵器相撞发出冰冷刺耳的响声。惠安帝知道,是贤王的人与青龙卫打起来了。
痛苦得闭眼喘息,不禁老泪纵横,整个人仿佛硬生生被人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床,喃喃道:“那你准备如何对付太子?”
李瑄哂然一笑:“想必太子如今已经进宫了,太子谋反,儿臣救驾有功。父皇废了太子后传位于儿臣,父皇说这个提议如何?”
“你!”李固怒得双目圆睁,目肿筋浮,吭哧吭哧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背气过去。可是,许久后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释怀了。
平静道:“只要你留太子一条命,这皇位你想要就要罢,总归朕也坐累了”。一壁说一壁摇头叹息,“你太令朕失望”。
不知不觉他在贤王面前已经自称为“朕”,抛弃了父子情谊,转变为了君臣佐使。李瑄也许忽略了,也许意识到了也不在乎。毕竟,他只是为了求一个说法,只是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他不会对太子赶尽杀绝,也不会对惠安帝如何,毕竟,这些都是他的至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也可留皇兄一个闲散王爷的身份。
李固看着逐渐陌生的次子,无奈摇头,眼神中有贤王看不懂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