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陆白低声呢喃,“他们也在用镜之力,但方式完全不同。不是照破虚妄,而是制造谎言。”
他缓缓落地,衣衫未湿,气息平稳如深潭。李擎天激动难抑:“你……成功了?”
“只是开始。”陆白拾起地上那枚青铜镜令,如今它已不再黯淡,而是与心镜共鸣,浮现出第八镜的铭文:“引星”。
“第八镜‘引星’,可借星辰之力定位天下大势,预判战局走向。”他抬头望天,目光似穿透苍穹,“吴家南下大军此刻正驻扎潼阳北郊三十里,主营设在旧驿道旁的槐林。他们故意放慢行军速度,是在等一个人??皇室内部的接应者。”
“你怎么知道?”墨棠震惊。
“因为我看到了。”他指向天空,“北斗第七星偏移了三寸,这是‘乱臣当道’之兆。而东方青龙七宿中,心宿二星黯淡,预示君王病危或遭囚禁。钦天监不敢说,但我能看。”
李擎天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祖龙碑裂、帝星动摇……原来皇帝已经……”
“没死。”陆白打断,“但他被囚了。有人用‘伪镜阵’遮蔽了他的命格,让整个朝廷误以为他是自愿退位。而这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当今太子??陆昭。”
“什么?!”墨棠失声,“他是你亲哥哥!”
“正因为是亲哥哥,我才看得更清楚。”陆白闭眼,识海中浮现出幼年记忆:那个温文尔雅的兄长,在父母亲坟前焚香祷告时,袖中悄悄洒下一撮黑灰;在书房教他写字时,笔尖蘸的墨汁竟隐隐泛紫,那是“噬魂蛊”的痕迹之一。
他曾以为那是错觉,现在才明白,早在十多年前,陆昭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陆昭了。
“他被‘冥府七十二司’寄生了。”陆白睁开眼,语气冰冷,“某种以记忆为食的异魂,潜伏在他体内,逐步替换他的意志。现在的陆昭,只剩下一个壳。”
墨棠脸色发白:“那我们怎么办?直接杀进去?”
“不行。”李擎天摇头,“京城戒备森严,又有钦天监镇守星象,强行闯宫只会触发‘天罚大阵’。而且……我们手中无兵无权,如何对抗整个皇族?”
陆白却笑了。
他抬起手,九枚镜令碎片环绕掌心飞旋,最终凝聚成一面巴掌大的银镜,镜面模糊不清,却隐隐传出无数低语。
“我们不需要军队。”他说,“我们需要的是‘真相’。”
数日后,西南边陲小镇“青崖集”突然流传出一本小册子,名为《九镜录》。书中详述历代镜主事迹,揭露吴家勾结外敌、屠戮忠良的罪证,更附有三幅“命图”:一幅是先帝驾崩之夜的真实场景,显示其乃被人以“逆脉针”活活抽干精血而亡;一幅是太子陆昭脑中寄生异魂的影像;最后一幅,则是陆白站在皇宫殿前,手持完整九镜,光照万民。
此书一夜之间传遍江湖,百姓哗然。
更有传言称,有人在梦中见到银光降临,耳边响起少年声音:“你心中所藏的秘密,镜子都知道了。”
恐慌迅速蔓延。吴家派出杀手追查源头,却发现所有抄写者皆为普通百姓,彼此互不相识,且每人在誊写完毕后都会陷入昏睡,醒来时对内容毫无记忆。
“是‘控影镜’的力量。”某夜,李擎天看着密报皱眉,“他不仅能读取人心残留影像,还能通过梦境传播信息。这是一种比刀剑更可怕的武器。”
墨棠坐在灯下,手中正捧着一本《九镜录》,指尖微微颤抖:“你说……他会变成孟无归那样的人吗?用真相作为刑具,逼所有人袒露内心?”
“不会。”李擎天坚定道,“孟无归是为了纠正过去,所以他强迫别人回忆。而陆白不同,他只是让人看清自己。是否面对,取决于他们自己。”
与此同时,在京城最深的地宫中,陆昭端坐于一座巨大的铜镜之前。镜中映出的并非他的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雾。
“他醒了。”黑雾发出沙哑笑声,“比我想象的快。”
“我知道。”陆昭微笑,声音却已完全陌生,“但这没关系。镜主越是揭示真相,人心就越混乱。恐惧、猜疑、背叛……这些才是最好的养料。等他把所有人都逼到崩溃边缘,我只需轻轻一推,整个天下便会自我毁灭。”
他起身,走向墙边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一位白发老者,正是吴家那位预言“九镜将醒”的长老。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银针,连接着地下复杂的符阵。
“借你们吴家的命格为引,点燃冥府之门……”陆昭轻抚棺盖,“这场棋局,从来就不只是你们和镜主之间的较量。”
而在归墟谷外,一支由乞丐、游侠、退役老兵组成的队伍悄然集结。他们胸前皆佩戴一枚简易铜牌,上刻二字:**执钥**。
为首一名独臂汉子高举火把,朗声道:“今日起,执钥使重立!奉镜主之令,巡察天下不公之事,揭发隐藏之恶!凡欺压良善、勾结邪祟者,无论官绅豪强,皆列黑名单,公示于众!”
人群沸腾。
同一时刻,九枚镜令碎片同时震动,遥远的第九枚碎片??位于极北冰原的一座废弃祭坛中??终于缓缓升起,迎着极光,发出清越长鸣。
陆白站在山顶,任寒风吹拂衣袍。他手中握着那面未成形的银镜,低声说道:
“父亲,我接住了你的镜子。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远处,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映出他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并未随日升而缩短,反而愈发清晰,仿佛独立于身,静静伫立,守望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