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很复杂的情绪,某种近乎到了偏执的情绪。
“舰队一旦成形,它将是一把独立存在的利剑。若它的精神核心不是您,那么某一天,这把剑就可能会指向您。”
我沉默片刻,靠在了椅背上,“你想做什么?”
“让每一名海军军官、每一名学员、每一名甲板兵,从走进军校的第一天起,就在心底种下一个唯一的信念,那就是忠诚于您。”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把那份《纲要》合上,轻轻推回到他面前。
“阿斯塔,这种极端的个人崇拜,历史上从来没有好结果。”我盯着他,“它会让整个国家所有的人都失去理性,会让大家以为一切的正确与否都只取决于某一个人的意志——”
“可这不正是现在的雷瓦尼亚吗?”他毫不迟疑地反问道。
我愣了一瞬,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在辩解,而是单纯的不解——他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担忧。
在他眼中,“国家”与“君主”从来不是两个可以分开的概念。
他甚至无法想象一个人会效忠于雷瓦尼亚的同时,不会无条件服从雷瓦尼亚的女王。
这让我意识到一个我从没认真想过的问题。
我所说的“极端个人崇拜”,是在我前一个世界的历史中才有的概念。
那是建立在政体分权、民众有权力更迭领导者的前提之下,才会被视为危险的东西。
可在这个时代,国王就是国家,王冠就是法律。
雷瓦尼亚不是科尔迪亚一样的共和制国家,也不存在联合王国那样对君主权力进行制衡的议会或宪法。
至少,在我的手里,它还没有。
换句话说,这个时代里,所谓的“极端个人崇拜”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治现象,它只是君权的一种延伸,一种更首接、更彻底的体现方式。
阿斯塔见我陷入沉思,便低声补充道:
“我不是要他们盲目地喊您的名字。”
“我要的是无论是在甲板上,还是在炮火中,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把您置于他们行动的最核心位置。”
“那样,他们才不会被任何势力收买,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有丝毫犹豫。”
我依旧没有回答。
那份《纲要》还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纸张的边缘被夜风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烛光在文件上跳动着,仿佛在催促我做出决定。
“阿斯塔……”我抬眼望向他,“你知道吗?一旦这样的制度成形,它就会深入到每个人的骨髓里。”
“那不仅仅只是海军的精神了,还会彻底影响到整个国家的价值观。”
“我知道。”他平静地应着。
“这种崇拜,一旦被滥用——”我停顿了一瞬,“造成的结果会是毁灭性的。”
阿斯塔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甚至透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
“陛下,您肯定不会滥用它的。”
他走的更近了一些,我几乎己经能感受到那股燃烧着的信仰火焰了。
“在我眼里,没有比您更值得托付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