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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槐树下的话痨阿福（第1页）

那串从水缸里冒出的诡异气泡，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林小满刚刚稍有放松的心脏。

她猛地扭头，惊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大水缸。

水面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缓缓上浮，轮廓逐渐清晰——那竟是一团纠缠在一起、湿漉漉的黑色水藻，中间隐约包裹着什么东西，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小满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己经做好了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怕东西钻出来的心理准备。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

除了那团水藻静静地漂浮在水面，再没有任何动静。那阵气泡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后院重归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吓死我了……”小满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身体脱力般地靠在了门框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看来只是虚惊一场，大概是缸底沉积的杂物发酵冒了个泡。

今晚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她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那个大理寺的官差，眼神冷得像刀，再多待一会儿，她恐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住全招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招什么，难道说刚才有几个水鬼来吃了面还没给钱？

她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发软地走回堂屋，捡起掉在地上的门栓，重新把门闩好，又反复确认了几遍，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麻烦都关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绕过地上那摊未干的水渍，无力地瘫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

夜更深了。灯笼里的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恐惧慢慢褪去，另一种更沉重的情绪浮上心头——那就是孤独。

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孤独感。

她能看见那个世界，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常人视她为异类，避之唯恐不及。而“那边”的“客人”们，大多无法沟通，带着各种各样的执念和怨气，她躲避还来不及。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一间破旧的食肆，面对着一群看不见的“客人”。刚才被那位陆官差步步紧逼的委屈和害怕，此刻全都化成了酸楚，涌上鼻尖。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抽动。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那声音有点飘忽，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但又掺杂着一丝非人的空洞回音，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同情和……一丝按捺不住的八卦。

“哎哟哟，瞅给你吓的这可怜见儿的。我说小满掌柜，你这胆子儿，比那元宵节吹的糖人儿还脆生呐！”

小满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珠。

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只见柜台不远处，那棵据说有上百岁年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慢悠悠地浮现出来。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几十年前款式的、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像个旧时的小书童。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到身后的槐树树干，双脚离地三寸，轻飘飘地悬浮着。

他便是“百味居”唯一的长期住客，地缚灵——阿福。

此刻，他正盘着腿（虽然并没有实体意义上的盘腿），飘在空中，一只手托着腮，脸上挂着又是担心又是忍不住想笑的表情，歪头看着小满。

“你刚才那通忙活，哎呦喂，撒泼打滚儿似的往盆里倒水，可乐死我了！”阿福嘻嘻笑着，“还有你跟那官爷编瞎话那样儿，脸白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他要是能信你，我都能把这槐树叶子当烙饼啃喽！”

若是旁人听到这槐树突然开口说话，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但对小满来说，阿福却是这深夜里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