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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妃嫔血泪(第1页)

长安的宫城,在冬日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琉璃瓦覆着一层薄薄的、始终化不尽的寒霜,灰白相间,更显肃杀。宫内气氛压抑,往来宫人宦官皆低眉顺眼,脚步匆匆,不敢发出丝毫多余声响,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或者说,惊动了那位日益难以揣测的“大齐皇帝”。

自黄巢入住这大唐皇宫以来,虽仿照唐制设立了后宫,收纳了不少投降唐臣进献的女子,但他骨子里那股草莽气息与日渐膨胀的征服欲,却并未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所驯化,反而在某些方面变本加厉。他对于前朝妃嫔,尤其是那些出身名门、曾属于唐僖宗的女眷,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征服者的炫耀,也有根深蒂固的自卑所转化而来的暴虐。

这一夜,寒风刮过宫阙,发出呜呜的声响。

紫宸殿侧殿,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子阴冷。才人杜氏,此刻正跪伏在冰冷的光滑金砖地面上,单薄的身躯在宫装下微微颤抖。她年方二八,出身京兆杜氏旁支,入宫不久,尚未承宠,便遭逢天翻地覆的剧变。她容貌清丽,眉宇间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与书香门第熏陶出的清高,此刻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脸色苍白如纸。

两名身材健硕、面无表情的宦官立在两侧,如同押解囚犯。御座之上,黄巢并未身着龙袍,只随意披着一件明黄色的常服,衣带松垮。他刚刚饮过酒,脸上带着几分醺然之意,眼神混浊而锐利,像打量猎物般盯着跪在下方的杜氏。

“杜才人……”黄巢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慢悠悠地响起,在空旷的殿中回荡,“朕听闻,你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尤擅音律?”

杜氏将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罪…罪妾粗通皮毛,不敢…不敢污陛下圣听。”

“诶,”黄巢摆了摆手,身子微微前倾,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某种压迫感扑面而来,“何必自谦。这长夜漫漫,朕心绪烦闷,正需妙音解忧。抬起头来。”

杜氏浑身一僵,迟疑着,缓缓抬起头。灯光下,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激起了黄巢某种阴暗的兴致。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酒色侵蚀得有些发黄的牙齿,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模样倒是不错。今夜,便由你侍寝,为朕抚琴助兴。”

“陛下!”杜氏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与绝望,“不可!陛下!罪妾…罪妾乃先帝才人,名分己定,若侍奉陛下,于礼不合,于德有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她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先帝?”黄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骤然转冷,“李儇那昏君,如今不过丧家之犬,也配称帝?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皇宫,是朕的皇宫!你,自然也是朕的女人!什么礼法德行,朕的话,就是礼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蛮横,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杜氏心上。

“拖下去,沐浴更衣,送入寝殿!”黄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再看她。

“不!陛下!不能!求求您!陛下——!”杜氏凄厉地哭喊起来,挣扎着,却被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宦官一左一右死死架住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向外拖去。她的哭求声在森严的殿宇间回荡,显得如此微弱而无助。

她被强行带入皇帝寝宫旁专设的暖阁。宫人们默然无声地准备好香汤、华服。杜氏如同木偶般被摆布着,眼神空洞,泪水早己流干。她看着铜镜中那个被装扮得艳丽却陌生的自己,看着那象征着屈辱的、过于暴露的纱衣,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决绝涌上心头。

与其受此玷污,苟活于世,不如以死明志,保全清白!

就在宦官催促她前往寝殿的刹那,杜氏猛地挣脱了搀扶她的宫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暖阁中那根支撑穹顶的、漆金雕龙的巨大梁柱,狠狠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沉重而清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鲜血,如同怒放的残梅,瞬间泼洒在暗红色的梁柱与金色的龙纹之上,顺着冰冷的木质纹理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杜氏软软地倒在地上,额角碎裂,生命的气息迅速从她那年轻的身体里流逝。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兀自圆睁着,望着宫殿华丽的穹顶,空洞,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控诉。

暖阁内死寂一片,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消息很快传到紫宸殿。

黄巢正自斟自饮,等待着“猎物”的到来。闻听此讯,他握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那点醺然醉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忤逆、被挑战权威的暴怒。

“废物!”他猛地将金杯掷在地上,酒液西溅,“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他起身,大步走向暖阁。当看到那倒在血泊中、己然气绝的杜氏,以及那根被染血的梁柱时,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没有怜悯,没有愧疚,只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与被扫了兴致的怒火。

“拖出去,扔去乱葬岗!”他冰冷地下令,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传朕旨意,杜氏性情乖戾,触柱而亡,有负圣恩,削其才人封号,家族连坐,查抄家产,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掖庭!”

冷酷无情的命令,如同这冬日的寒风,瞬间将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定性为罪有应得,并牵连其家族。

这件事,被黄巢强行压下,并未在朝堂上公开议论。但在那宫墙之内,却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激起了无声却巨大的波澜。侥幸存活的前朝妃嫔、宫女们,闻讯后无不人人自危,悲愤交加,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深夜无人时,偷偷垂泪,祭奠那缕消逝的芳魂,也哀叹自身渺茫未知的命运。

消息,终究还是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传到了宫外,传到了那些时刻关注着宫内动向的权贵耳中,也传到了林缚的府上。

当孙二将此事低声禀报时,林缚正在书房临帖。他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大团丑陋的黑斑。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杜才人,他或许从未见过,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一个年轻、无辜的生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依旧在他心中投下了一片沉重的阴影。

“佛骨成钱,人成鬼矣……”他想起自己之前的叹息,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黄巢的堕落与疯狂,比他所预想的更快,更彻底。这己非简单的流寇习气,而是权力无限膨胀后,人性彻底泯灭的征兆。

他仿佛能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流淌的不仅是杜氏的热血,更是这所谓“大齐”政权最后的一丝人性和legitimacy(合法性),正在迅速流失,冻结成冰。

这妃嫔的血泪,是这黑暗时代又一个微小的注脚,却也让林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所作的一切——无论是自污、筹谋,还是准备逃离——都绝非仅仅为了个人的生死荣辱。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让一些人活下去,必须让那点星火,有机会看到这漫漫长夜之后的……哪怕只是一线微光。他轻轻着袖中那半块冰冷的粟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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