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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堕渊之始（第2页）

“噗嗤！”

剑锋擦着黄巢的脖颈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冰冷的刺痛感让他魂飞魄散！同时，“哗啦”一声巨响！他身下宽大的御座被这巨大的后仰力道带翻！沉重的紫檀木座椅连同案几上的金杯玉盏，稀里哗啦滚落在地！黄巢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滚了一身酒水和残羹！

“呃！”一击未中，巨大的冲力让李氏踉跄一步。她眼中那冰封的死寂瞬间被疯狂的恨意点燃！没有丝毫犹豫，她手腕一翻，剑锋回转，再次朝着地上翻滚的黄巢狠狠刺下！

“贱人！敢尔！”怒吼声中，一道黑影如同铁塔般撞了过来！是御前侍卫统领！他反应极快，在李氏第一次出剑时便己扑至！此刻，他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在李氏纤弱的身体上，同时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持剑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李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手腕被硬生生折断！短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远处！

巨大的撞击力让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金砖地上！素白的宫装沾染了污秽，散乱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嘴角溢出刺目的鲜血。她挣扎着想抬起头，那只被折断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她浑身痉挛，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用那双燃烧着无尽恨意与嘲讽的眼睛，死死瞪着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扶起、惊魂未定、脖颈流血、狼狈不堪的黄巢！

整个花萼相辉楼，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黄巢粗重的喘息、李氏压抑的痛哼、金杯玉盏滚落在地的余音，以及无数颗狂跳的心脏撞击胸膛的闷响。刚才还喧嚣奢靡的宴会，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勋贵们面无人色，缩在席案后瑟瑟发抖，有些甚至吓得尿了裤子。舞姬乐师们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黄巢在侍卫的搀扶下站稳，脖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满手是血！这刺痛和方才濒死的恐惧，如同滚油般浇灌在他本就暴戾的心头！他死死盯着地上如同破碎瓷器般的李氏，眼中是噬人的怒火和极致的羞辱！当着满朝勋贵的面，他堂堂大齐皇帝，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亡国妃子逼得如此狼狈！险些丧命！

“好！好一个贞洁烈女！好一个唐室余孽！”黄巢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血沫，“想死？朕成全你！”他猛地一指地上如同厉鬼般的李氏，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残忍：

“绞！给朕用白绫……绞死她！就在此地！就在此刻！朕要看着……看着这贱妇断气！”

“诺！”侍卫统领眼中凶光毕露，没有丝毫怜悯。他大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卷崭新的、刺目的素白绫缎。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粗暴地将挣扎的李氏拖起，按跪在地上。

白绫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李氏纤细脆弱的脖颈。她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望向黄巢。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怜悯！仿佛在说：你赢了，但你……永远是个贼！

这目光，比刀锋更利！黄巢心头猛地一悸，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侍卫统领双手抓住白绫两端，猛地发力！

“呃……”李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苍白的脸瞬间涨红，眼珠突出，纤细的脖颈在白绫的绞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在光滑的金砖上划出刺耳的、断断续续的刮擦声……这声音，如同钝刀子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挣扎越来越微弱。身体逐渐。涨红的脸转为青紫，最后定格在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态。那双曾盛满江南春水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彩，空洞地望向花萼相辉楼那描金绘彩、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藻井，至死未曾闭合。

一条刺目的素白绫缎，勒断了前朝帝妃的玉颈，也勒断了一个时代最后一点脆弱的体面。尸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随意丢弃在冰冷的金砖地上，素白衣裙上的血污，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满堂死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酒气、脂粉香，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死亡气息。勋贵们面无人色，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喧嚣奢靡的宫宴，此刻如同巨大的坟场。

林缚坐在勋贵班列靠后的位置，整个过程，他低垂着眼帘，仿佛在专注地看着自己案前那杯未曾动过的清酒。无人看见，他掩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当那白绫绞紧、李氏的身体停止抽搐的刹那，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他的动作。他并未饮酒，只是将冰冷的杯沿轻轻贴在唇边，仿佛在感受那刺骨的凉意。借着衣袖的遮掩，一声低不可闻、如同灵魂深处发出的叹息，逸出唇齿，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冲天志堕，地狱门开……”

声音轻若鸿毛，却重逾万钧。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幻灭的冰冷与绝望的预判。当年高吟“冲天香阵透长安”的豪情壮志，在眼前这场荒诞而血腥的虐杀中，彻底崩塌、腐朽，化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通往无间地狱的大门，在长安宫阙深处，被这暴虐的双手，轰然推开！

他放下酒杯，指尖冰凉。杯中清冽的酒液，倒映着殿顶摇曳的烛火，也倒映着地上那具刺目的素白尸体，如同地狱中流淌的冥河之水。

殿内，几个侍从低着头，拿着浸湿的抹布，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具尸体，开始擦拭金砖上蔓延开来的血迹。抹布吸饱了暗红的液体，发出湿腻的声响。勋贵们麻木地看着，无人言语。黄巢在侍卫的簇拥下，己退至后殿包扎伤口，只留下满殿狼藉与死寂。

殿外，寒风呼啸着卷过宫阙的飞檐，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无数冤魂在恸哭。花萼相辉楼内灯火辉煌，却再也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来自地狱的阴寒。林缚抬起头，目光穿透洞开的殿门，投向殿外那方被宫墙切割得西西方方的、阴沉如铁的天空。他知道，这座用尸骨和鲜血堆砌的华丽宫殿，崩塌的序曲，己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