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谁干的?这么缺德!”
“嘘!小声点!你没听人说吗?是那帮子…金钿卫干的!”
“金钿卫?就是那个…那个红线娘娘的…”
“呸!什么娘娘!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江湖娘们儿!装神弄鬼!听说她们专跟官府作对!林都指挥使不是管着暗夜司吗?那红线据说以前还跟他…咳!现在看林都指挥使得势了,管着工匠造新东西,这是眼红了!故意绑人家眷,坏他的事呢!”
“真的假的?她们不是还帮柳溪村…”
“柳溪村?哼!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绑人勒索才是她们的本性!你没看留下的牌子?江湖切口!官府的人用得着这个?”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得大家还叫她们一声‘侠女’!原来是蛇蝎心肠!”
“就是!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比土匪还狠!”
流言如同瘟疫,在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疯狂滋长。黄揆散布的谣言被有心人刻意加工渲染,矛头首指金钿卫和红线。那些刻意强调的“江湖切口”、“与官府作对”、“女子身影”等细节,被描绘得活灵活现。金钿卫在柳溪村积累的那点“侠义”名声,在更阴险、更贴近长安市民恐惧的绑架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瞬间被泼上了厚厚的脏水。许多人开始用怀疑甚至厌恶的目光,看待任何身着劲装的女子。
暗夜司地下密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孙二和李三垂手肃立,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案上,放着三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粗糙木牌。
林缚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面对着冰冷的石壁。他的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深重的寒意。从第一份关于鲁师傅老妻被绑的密报送来时,他就知道,这是黄揆的手笔。这手段阴毒、精准,首击要害!绑架工匠家眷,威胁破坏工坊,这是釜底抽薪!更恶毒的是,嫁祸红线!这是要在他心头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地方,狠狠剜上一刀!
“查!”林缚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从九幽寒冰中传出,“动用所有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他猛地转身,眼中寒光暴射,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刺得孙二李三心头一凛。
“是!将军!”两人齐声应道,杀气腾腾。
“绑票的手法、留下的木牌切口、传播的谣言源头…”林缚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给我顺着这些线,反查!我要知道是谁具体动的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都别漏掉!”
“明白!”孙二眼中闪过狠厉,“保管让这些杂碎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林缚走到案前,拿起一块木牌,粗糙的木刺扎着他的指尖,那刻上去的威胁字句,如同毒蛇的獠牙。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斩钉截铁:
“通知所有秘密工坊,即日起,进入最高警戒。所有工匠,暂时集中安置到最隐蔽的‘丙字’工区(位于终南山更深处的隐秘山谷)。加强守卫,进出严格盘查。告诉他们…”林缚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的家人,暗夜司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来!让他们安心做事!我林缚,说到做到!”
“是!”李三应道。
“另外,”林缚的目光投向密室角落那特制的铜钱传递渠道,“准备一份密报。要快。”
他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薄笺。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笔锋落下,墨迹淋漓,带着一股决绝的杀伐之气:
“明线(自污):孙二组,即日起,以‘追查唐军细作、肃清城内奸宄’为名,大张旗鼓搜查延寿、安业、怀德三坊!重点排查废弃房屋、地下暗室、可疑人员!声势越大越好!把水彻底搅浑!”
“暗线(救人):李三组,联合金钿卫内线(如有),锁定人质关押点(黄揆别院)。红线部,趁乱潜入,救人!留下‘黄记’灯油瓶或类似标记!”
“舆论:救人后,立刻通过茶楼瓦舍,散布‘真相’:绑架乃唐军细作所为!意图嫁祸义士,破坏城内安定!幸得暗夜司雷霆出击,剿灭匪巢,救回百姓!黄小将军(黄揆)别院亦遭细作潜入,幸无大碍!”
写完,他吹干墨迹,将薄笺卷起,塞入特制铜钱。这不仅仅是一个救人计划,更是一个将计就计、反泼脏水、同时保护红线名声的反击檄文!黄揆想挑拨离间?想污名化金钿卫?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立刻送出!”林缚将铜钱交给孙二。
孙二接过铜钱,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握住了反击的利刃:“将军放心!保管让黄揆那孙子吃个哑巴亏!”
孙二领命而去。密室里只剩下林缚一人。他缓缓坐回椅中,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冰冷的粟饼,还有那枚刻着“安”字的铜钱。指尖着铜钱上冰凉的纹路,他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个同样在黑暗中抗争的女子。黄揆这一手,确实毒辣。但他林缚,绝不会让这肮脏的算计,玷污了那抹在黑暗中倔强燃烧的赤色!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所有的疲惫和担忧都被压下,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和即将掀起风暴的决绝。
“黄揆…”林缚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带着凛冽的杀意,“你想玩火?那本官…就陪你玩场大的!看最后,烧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