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端起自己面前的夜光杯,作势要与朱温对饮,却突然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咳……咳咳……温帅恕罪……缚……旧疾突发,失礼了……”他喘息着,放下酒杯,声音虚弱,“容缚……更衣片刻……”说着,便欲离席。
朱温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关切道:“文韬兄身体要紧!来人,速扶林相去更衣!”
两名早己侍立在旁的俏丽侍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看似恭敬地搀扶住林缚的手臂。林缚借力站起,脚步虚浮地被搀扶着,走向暖阁一侧专供贵客使用的净室。
净室不大,陈设奢华,燃着安神的檀香。两名侍女关好门,其中一名便要上前替林缚宽衣。林缚摆摆手,虚弱地靠在门边的锦榻上,喘息道:“不必……本相略歇息片刻即可……劳烦姑娘……取些清水来……”
那侍女依言转身去取水。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林缚闪电般出手!指尖一弹,一点微不可察、无色无味的膏状物,精准地沾在了另一名侍女的指甲缝中!那侍女只觉指甲微微一凉,还未反应过来,林缚己迅速收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姑娘……”林缚的目光落在那侍女的指甲上,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的指甲……颜色甚是鲜亮,可是用了什么蔻丹?”
侍女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指甲,只见那点无色膏体接触空气后,竟迅速变成了极其妖艳、刺目的赤红色!如同鲜血欲滴!她顿时花容失色:“啊?奴婢……奴婢不曾……”
林缚脸色骤变!眼中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寒芒!戏志才手札中记载的“识毒膏”,遇剧毒则变赤红!这侍女方才近身搀扶,必是朱温安排试探毒酒反应之人!她指甲沾染的,正是自己杯中那“血色琼浆”的残渍!酒中有毒!而且是极为阴险、发作缓慢、不易察觉的——牵机引!(一种混合马钱子碱的慢性神经毒素,初期症状类似风寒,后期则全身抽搐、骨骼变形而亡)
电光火石间,林缚心中己有定计——第三计,假醉反杀!
他猛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女,脚步踉跄地冲出净室,脸色涨红(运功逼出),眼神迷离涣散,口中含糊不清地嚷道:“酒……好酒!温帅……再……再饮三百杯!”他摇摇晃晃地冲向自己的席位,途中故意撞翻了一个端着果盘的侍女,引起一片惊呼。
朱温正与尚让等人谈笑,见状眉头微皱。
林缚扑到自己的案前,抓起那杯被下了“牵机引”的毒酒,作势要饮,却突然剧烈地弯腰干呕起来!他捂着胸口,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呕……呃……”他痛苦地喘息着,猛地抬起头,眼神“迷蒙”地看向朱温,脸上带着醉酒后的傻笑和歉意:“温……温帅……缚……不胜酒力……呕……污了……污了席面……罪该万死……”
就在他弯腰干呕的瞬间,袖中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玉瓶滑落掌心,瓶塞早己被他暗中弹开!借着呕吐的遮掩,他指尖微弹,一丝微不可察的粉末,精准地落入了朱温面前那尊刚刚被侍女斟满的金杯之中!那粉末遇酒即溶,无色无味——正是戏志才手札中记载,能加速“牵机引”药性、使其发作时间缩短数倍的催化剂!
“温帅……缚……实在……饮不下了……”林缚“醉醺醺”地摆手,推开那杯毒酒,摇摇晃晃地站稳,脸上却突然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傻笑,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极其精致的紫檀木小盒,献宝似的捧到朱温案前,口齿不清道:“此……此乃……缚珍藏的……东海仙岛……延寿金丹……一颗……可抵十年苦修……今日……敬献温帅……祝……祝温帅……仙福永享……寿……寿与天齐……”
朱温看着林缚这醉态可掬、狼狈不堪的模样,又看了看案上那杯被推开的毒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嘲讽。延寿金丹?不过是些江湖术士的把戏罢了!他接过那紫檀木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色泽金黄的丹丸,异香扑鼻。他哈哈一笑,随手放在案上:“文韬兄有心了!快扶林相下去歇息!”
林缚被侍女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退下,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好酒”、“延寿”之类的醉话。
宴席继续进行,喧嚣依旧。朱温志得意满,与诸将推杯换盏。他特意端起那尊金杯,里面是混入了催化剂粉末的“血色琼浆”,一饮而尽!美酒入喉,他只觉一股暖流下肚,甚是畅快!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呃……”正与尚让谈笑的朱温,脸色陡然一僵!一股突如其来的、如同刀绞般的剧痛猛地从腹中窜起!那疼痛来得极其猛烈、尖锐,瞬间让他额角青筋暴凸,冷汗涔涔而下!
“噗——!”他猛地捂住肚子,一口混杂着酒气的酸水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节帅?!”
“大哥!你怎么了?”
席间顿时大乱!将领们惊慌失措地围拢过来。
朱温疼得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眼前阵阵发黑。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向林缚刚才坐过的、如今己空空如也的席位!腹中那如同无数钢针攒刺、又似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的剧痛,与林缚那张“醉醺醺”的脸、那颗金灿灿的“延寿金丹”瞬间重叠在一起!
一股比腹中绞痛更冰冷、更阴毒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