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端坐堂前的刘禪,其身影在荆襄世家子弟眼中,早已超越了“神童”的虚名,而成为了难以逾越的大山。
许多大族长辈训诫子弟时,已悄然换了说辞:“看看少主阿斗,尔等年长数岁,可有半分担当?”
堂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紧紧锁在刘禪身上,
好奇、期待,甚至是审视的目光纷纷向他袭来。
这位声名鹊起的少主,是真有灼见,还是徒有虚名?
刘禪闻言站起身,他並未立刻引经据典,而是目光澄澈地环视一周,声音清亮而沉稳:
“德政在人,首重活命。”
此言一出,堂中顿时响起一片极轻微的吸气声。
以活命二字詮释圣贤的“德”?
此语太过直白,甚至有些粗鄙,与士子们心中那高蹈飘渺的仁德境界相去甚远。
几位年长些的学子眉头微,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刘禪恍若未见,继续道:
“前岁隆冬,流民涌入,冻毙於道者,此事於我,乃德之亏!
今朝吏报,去岁豆丰,得种万石,
豆种散民,田硬点播,
少则丰己餐食,多则购换余物。
丰民餐桌,富民腰荷,使其再无冻饿之毙,乃我德政。”
他顿了顿,转向庞德公,微微躬身,语气诚恳,
“仓原实方知礼节,冻无虞乃北辰之基。根基未稳空谈礼乐,如沙上筑塔!”
这番言论,其实在他心中良久。
自从上次见到饿死於路边之后,就常常回想到前世的蜀中。
百姓面有菜色,日食一餐。
全力支持北伐,以图光復大汉。
可结果却如何呢?数次北伐不过是空耗国力、民力罢了。
这也是为何当初自己在成都投降的时候,满朝文武,尽然没有一人反对的原因吧?
而此刻的学堂,在短暂的寂静后,一个身著锦袍、面容清瘤的年轻学子猛地站起他是襄阳大族习氏的子弟习禎,素以才思敏捷、敢於直言著称。
此刻他脸色微红,显然被刘禪这“离经叛道”的言论所激,声音带著一丝尖锐:
“少主此言,恕学生不敢苟同!
圣贤之德,首重教化,明礼仪,知廉耻!
若只汲汲於『活命二字,岂非將治国之道等同於饲育牲畜?
人人但求果腹,不顾礼义,则与禽兽何异?
商贾重利轻义,市井喧囂逐利,长此以往,世风日下!
此绝非长治久安之道!
少主以商税充盈府库为能,却不知此乃捨本逐末,败坏根基!”
习禎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涟漪。
不少出身士族、深受“重农抑商”、“重义轻利”思想薰陶的学子纷纷点头,看向刘禪的目光多了几分质疑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