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恔妤视线落在他垂直浓密的睫毛上,张了张嘴,喉咙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她把那份文件收了起来,很慢地站了起来。
愧疚、懊悔、不甘。
凌乱地糅杂在一起,堵在她的胸口里。
她真的很糟糕,又把事情弄成这样,又让他不开心了。
最后看了他一眼,任恔妤慢慢地走向门口。
今天借着这份文件,她才有了点勇气有了点不过脑子的冲劲过来,但这一次离开,她应该就没有什么理由再来了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眼瞳很黑很黑,像是要吞噬一切。
病房里极度安静,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呼吸很涩很涩。
那只绷紧的右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像是要攥破皮肉,直达骨血。
那些压抑着、汹涌的、不该被人察觉的黑暗情绪在这个瞬间,在这个场景里像弥漫开的污染,很迅速地淹着他。
淹到他窒息。
过了很久,他费力地咳起来,浑身骨头随着震颤在痛。
但比不上心脏里撕扯着的痛。
不及它万分之一。
她已经在动摇了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耐心一点。
难道还想……她再从你的世界里抽骨吸髓地消失一次吗?
你等了她这么久,这么久……
程烬艰难地咽了咽嗓子,浑身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再用力一点,就能支离破碎。
喉咙里有血腥气漫上来。
*
任恔妤失神地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炽亮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在走着流程看病,四方的墙壁冰冷。其实看不见他,她只是有种这可能是最后一面的悲伤感。
如果他愿意挽留她一下……
可哪有如果。
他分明都不愿意看到她了。
“任小姐准备走啊?”
身后忽然传来懒散的声音,引得她回头。
是在病房门口撞见的那位医生。
陆昀铮走到她旁边停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难得正经,“你们……相处得不好?”
任恔妤摇摇头,摇到一半又僵住,沉默下来。
陆昀铮看向远处医院大门,外面是来往汇聚的车流,他扯了扯嘴角,“我猜老程应该什么都没跟你说。”
任恔妤不解地看他。
他笑着道:“老程在重症监护室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了你怎么样?我说你还能怎么样,安全着呢,比他好太多了,至少没差点死掉。”
任恔妤心脏忽然紧了下,呼吸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