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是不戴眼镜的,她只要贴近他,就能在他眼睛里找到自己的身影,现在这破眼镜挡着,她只能看到镜片的反光。
都这样了,他还是没有情绪。
不,不是没有。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此时黑洞洞的,深渊一样令人胆寒。
和学生时代不经逗的程烬不一样。
那时候的少年被她逗狠了,会红着耳尖捉住她的手,但眼里都是缱绻与爱恋,舍不得凶她半分,就算真的生气,也只是无奈地跟她打商量。
“别闹了好不好。”
她总要他哄她开心,他从来不拒绝。
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哪里像现在,这双眼睛跟落单饥饿的野兽一样,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任恔妤抓着他是来示威的,是要质问他凭什么决定她的处境,她是病患,随时可以换一个主治医生,他什么都不算。
她就是要下床。
雄赳赳气昂昂的话在心里翻滚,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出的话和刚刚的事毫无关系。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透过镜片,程烬看到她眼里的委屈。
刚刚还在生气的人,现在就换了副尊容,情绪转换得非常丝滑。
“任小姐,你越界了。”
他说得平静,就跟在评价一道菜好不好吃一样。
任恔妤这会儿情绪真就上来了。
他从前叫过她很多次,不论是任恔妤还是恔妤或者阿妤,每次都是亲昵的,不是现在这种要把人隔开的冷漠,比钢筋混凝土还生硬。
她很想说点什么,然而几次三番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她就直挺挺地盯着他。
程烬黑压压的眼睫垂下去,遮住了黑漆的瞳孔,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她攥住领口的手被一抹微凉裹挟。
那只冷白,骨骼感很强的指骨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
全程平静冷淡。
等任恔妤反应过来的时候,年轻成熟的男人已经往病房外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可就是委屈。
任恔妤抓过枕头就朝他背影狠狠砸了过去。
用了她所有的力气,还扯到了腰部,疼得直皱眉。
准头很好,正好砸到他背上。
程烬脚步一顿。
他很高很瘦,背影和这个人一样冷冷淡淡。
任恔妤本来有点心虚,但被脾气占据了上风,“你回来!不许——”
“走”字还没出口,欣长挺括的身影无动于衷地离开她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