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就听见宝玉闹着要去东府,贾母一概不肯只是说着:
“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
王夫人只在一旁抹着泪。
宝玉听了那里肯依,黛玉立在一旁揪着帕子很是不安,突然看见门口的宝钗,便疾步走过去牵着宝钗的手。
宝钗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示意不要担心。
她先向贾母行了礼,然后转向激动得满面通红、泪痕交错的宝玉:
“宝兄弟,你且先静静。老太太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你如今身子最要紧,岂能再经风冒寒?你若此刻执意去了,不但于己无益,反倒让老太太、太太并这里所有人为你悬心着急,若是再添症候,岂非更让亲者痛心?蓉哥儿媳妇在天有灵,也必不愿见你如此不顾惜自己。”
宝玉听到提及在天有灵,竟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他抬起泪眼,看了看屋内——祖母焦急疲惫,母亲担忧垂泪,姊妹们惶惶不安,满屋子都在为他悬心。
又想到了在秦可卿房中的梦里的诗句,只觉心中酸楚难言,却又一片茫然,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什么都捉摸不透。
他不再吵嚷,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算是默认了不再闹着立刻去东府。
贾母见宝玉总算改变想法了,一直揪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连声道:
“好了,好了,总算明白过来了,还是宝丫头说话在理,你能听进去就好。”
旁边的王夫人也赞赏的看了宝钗一眼。
随后该散的都散了,一些丫鬟婆子煎药的煎药各司其职,这场大戏的帷幕才终于落了下来。
可宝钗心里还悬着一件事,贾家被抄家的罪项里还有一条“逾制”。
起因就是薛蟠送了一口棺材,那棺材原是忠义亲王老千岁订下的,后面坏了事,才一直留在薛家,谁曾想被薛蟠当作礼送给了东府。
不过宝钗疑惑的是,薛蟠做事一向爱金银器皿,断断想不到送这种东西的,只能是有人在他耳边提起过,所以他才能想起来送这份礼。
宝钗握着黛玉的手送她回去,走到房门口,在灯下才看见她哭的通红的眼睛,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心下黯然。
前世因为林姑父病重,所以黛玉早早就回扬州了,并不知道这番事,更未目睹宝玉此番急痛吐血、生死一线的惊心场面。
宝钗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轻柔又叹息的道:
“宝兄弟那边已经安稳下来了,太医也瞧过了,说好生静养便无大碍。你怎么还哭得这样厉害?我知你心里担心他,怕他再有不好。只是,你这般不顾惜自己,若是哭伤了身子,岂不更让我们心疼?宝兄弟若是知道了,只怕病中也要不安了。”
宝钗不知怎得,看见她哭成这般,心里闷闷的难受的紧,说是怜惜她哭的这么厉害,又好像还参杂了其他东西。。。只是这东西她竟抓不住一点思绪。
黛玉见宝钗用的帕子是自己送的牡丹花的那条,心下稍安,又听见宝钗的这番安慰,才稍稍止住胡思乱想的思绪,伸手附上宝钗擦泪的手背:
“宝姐姐,今晚不若就留下来吧。”
还用脸轻轻蹭着她的手。
宝钗刚刚的难受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弱柳扶风却又格外。。。勾人的黛玉,然后被自己所想的‘勾人’一词吓了个趔趄,忙放下擦眼泪的手:
“今夜妈可能会需要我陪,改日,好吗?”
黛玉从没见过这么惊慌失措的宝钗,不由得牵起嘴角,虽听到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但确实薛姨妈今晚也被吓到了,她不应该提出这么失礼的要求:
“好,那我等你。”
宝钗又叮嘱了几句,才和莺儿一起回了梨香院。
莺儿忽道:
“刚才姑娘和林姑娘那依依惜别的样子好像戏台上演的才子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