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的叫声与众不同,从那个看似普通的喉咙里能够轻易发出高昂的啼鸣,一迭串咕咕声连续成某种怪异的笑声,打破早晨的宁静。
微凉的天气没有色彩,将阳光褪化成浅薄的白。透过半开的推门落进室内,率先打亮床铺前的那方席面,接着才游移到我脸上。隔着闭住的双眼,沉静的梦也就失去了安眠的特征,扰乱成一片光怪陆离,像是流淌不息的河面反射过阳光。
我下意识想往被褥里躲去,埋下头,挡住光线,重归黑暗的睡眠。
但斑鸠叫得越来越响,穿透过现实与梦境的壁垒,甚至停留进我的梦里。我不满地坐起身,尚且陌生的环境后知后觉为我的感官附加了不安感,古朴简洁的和室里没什么装饰,席面上铺开的被褥只有还藏着我的这一套。
除我之外没有别人。
斑鸠飞走了。
我小步挪到门边,再轻轻拉开些许推门,滑轨顺畅地滑动。我揉着眼睛,屋外的天光逐渐展现。
这是一个不似夏日,带有清寒的早晨,单薄的寝衣显然无法隔绝气候,但我没有感受到似的。只在看见坐在屋外的男人后眷恋地从后面抱住他。侧脸抵着他宽阔的背,能够嗅到他身上衣裳饱经日晒的温暖,半长的发悄悄拂过我的眼前。环在他腰间的双手被一只更温暖的大手按住,他微微侧过身,声音比今天早上的太阳还要温暖:“醒了吗,朝和。”
“早上好,杏寿郎。”我含糊地同他打招呼,还没睡够的本质暴露在自己带有些许倦怠的声音里,之后紧追着一个小小的哈欠。
不应该说是没有睡够,更应该说是没有睡好。[清晨山间背后拥抱]
我们如今所在的这里是刀匠村,世代为鬼杀队锻造武器的刀匠们就居住在这里。
夏日祭圆满结束后,我和杏寿郎就开始为前来刀匠村做准备。事实上杏寿郎的刀应该由专属刀匠制作后送来鬼杀队,但先前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发生了太多事,对于呼吸法的运用也产生了理念的改变,他便请刀匠暂缓了日轮刀的制作。
如今消灭上弦之鬼后,鬼杀队与鬼之间维持近百年的平衡终于打破,我能感受到众人心中那种澎湃起来的紧急,杏寿郎的日轮刀制作也就被迅速提上流程。
之所以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与此有些关联。
针对鬼进行的新式现代武器开发已经接近完善,但是对于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的冶炼还需要仰赖刀匠村的锻造技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与刀匠村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由他们提供尽可能大批量的产品。
但刀匠村与主公的居所类似,都是鬼杀队的命脉所在。刀匠村被以特殊的方法隐藏在某座深山之中,别说寻常人,就是拥有血鬼术的鬼也根本无法找到。在和杏寿郎、宇髄先生,甚至不死川大人交谈后——不死川大人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他又一次找到我向我索要子弹,但那时我正和负责武器研发项目的京极先生就弹壳的改造困境进行讨论。听到我们的纠结后不死川大人冷笑了声,用他一贯的凶恶表情一句话就打破了我们的迷途:“为什么不去刀匠村问问?”——是的,最先提出去刀匠村的正是不死川先生,点拨我们之后不死川先生照旧拿走了各种子弹的试验样品。
总之,在探讨了可行性后,我正式向主公提出前往刀匠村的请求。
主公同意了。
我们在一个清晨出发,起点是蝶屋。一个不认识的隐部成员前来为我们指路,她拿出眼罩、耳塞等物品,在解释了刀匠村地点的隐秘后示意我将五官遮住。不过杏寿郎并不用。他看着我茫然不解的表情,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向我保证道:“别担心,朝和。”他亲手为我遮住双眼,然后让我靠到他的脊背上将我轻松背起。
“炎柱大人这……”隐部的成员声音慌乱。在原计划中应该需要她背着我前去刀匠村……不该这么说,应该是前去中途一个站点,之后会有另一个隐部成员接替。为了保证刀匠村位置的隐蔽,其中要由十多位隐部成员交替前进,每个人只负责一段距离,并且不断更换前进的路线。
柱大人大约不需要恪守这条规则。
“没关系。”杏寿郎结实的双臂圈过我的腿,将我往上颠了颠,我随着这股力起伏了下,无措地把手按在他肩头。过了会儿,我才松懈下来,紧紧靠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脖子。
炼狱杏寿郎用那种逗哄孩子的语气开口道:“我们要出发咯!”
哪怕是以杏寿郎的速度(我觉得他一定是考虑到要照顾在他背上的我,所以刻意放缓前进的速度,让路程不必太颠簸),我们到达刀匠村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午后。我早在他背上昏昏欲睡,被杏寿郎平稳地放到地面站稳时,还半梦半醒。
面前展现的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建筑并不多,但样式格外新,看不出丝毫时间的痕迹,多层建筑搭配着洁净的玻璃窗户,某一幢建筑更是有着近似西式的屋顶,在午后灿烂的光线下,琉璃瓦铺就的屋顶闪闪发光。
放在东京都街头也能完美融入城市气氛的建筑群,我不可思议地张开嘴,想要感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是这里了。”杏寿郎伸手为我整理了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长发,温声解释后带着我进入。
刀匠们似乎都认得他——啊,毕竟是炎柱大人嘛——他们有听说杏寿郎的事,便追问着他的身体情况,在得知已经彻底痊愈后,众人都露出安心的表情。
毕竟是杏寿郎啊!
在得知我们寻找村长有事商谈后,众人为我们指出村长所在才纷纷散去。
我当然想象过村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