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琢一身绯色官袍自宫道而来,行至裴因身旁时微睨了一眼,脚步却不曾停留。
内侍受命领他进殿,转身之时望了眼裴因,见他仍跪在殿前宛若尊雕像,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愈下愈大,大到分不清天地。
裴因不知跪了多久,也不知萧如琢进去了多久,他只觉膝骨处锥刺难耐,寒意透骨入髓。
直至殿门被缓缓打开,裴因略微抬眸,见萧如琢官帽已然褪下,眼睑骤然跳动几下,心头顿时乌云密布。
他盯着萧如琢的脚步,漆黑的靴底沾满簌簌白雪,衣摆却不曾沾染半分尘泥。
直至走到他身旁时,蓦地站定一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带她走,尽快。”
彼时温堇禾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地牢石门轰然打开,心头一喜,随即起身上前。
期待的脸未曾见到,却看到一张熟悉且厌恶的脸。
虽噙着笑意,可那双独眼却深如寒潭,像条毒蛇般阴冷。
靳方夷就这般堂而皇之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镇妖司吏,而按察司的守门狱卒被无形的手掐住脖颈,硬生生提到空中拼命挣扎。
温堇禾见状,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她看着靳方夷大手一挥,狱门轻松打开。
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直视靳方夷,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只是走近后她才看清,在他暗黑大氅之下,竟着了一身国师的官袍。
霎时间,温堇禾感到莫大的无措,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靳方夷。
感受到她的目光,靳方夷慢吞吞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小吏,笑着展开双臂问道。
“温姑娘,这一身打扮如何?”
温堇禾眯了眯眼,不想理会他的挑衅,可脑中无端涌出的念头吞噬着她的内心,将她仅有的安定感蚕食掉。
“多亏了温姑娘残杀李茂的罪名,你的师父也因此连坐,失了官职锒铛入狱。”靳方夷忍不住大笑,“明日祭坛之上,便是他丧命之时。”
“你妄想!”温堇禾高喝。
“我妄想?”靳方夷只觉好笑,他瞥了眼温堇禾,只觉她可怜,顿了一瞬后大发慈悲说道,“自你入京,你的一举一动便在我掌控之中,你的每一步都是我计划好的,都是在助我穿上这一身衣袍。”
“靳方夷,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温堇禾怒目而视,蹙起眉头无法理解眼前之人,“难道只是为了炼妖,夺取它们的妖力吗?”
听到她这般说,靳方夷摘下扳指慢吞吞把玩,片刻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温姑娘还是如此天真【踏雪独家】。”
“还记得你误入话本之时,大发善心救的工匠吗?”他将扳指戴上,低头望着温堇禾。
温堇禾自然记得,在青鸾阁上,她见那工匠可怜,便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给了他。
“那是我阿爹。”靳方夷苦笑,“可惜,九年前他没有遇到善人,偷跑出去后被抓了回来,和其他工匠一起被活活埋在炼妖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