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茂一案牵扯出九年前薄氏灭门,原薄氏嫡女薄矜,化名温堇禾当街蓄谋杀人。
本为欺君之罪,又加之谋害之名,朝中老臣便顺水推舟,将荧惑守心的传言扣在她身上。
扬言温堇禾的出现动了国之根基,使得妖邪乱世,其罪当诛。
前些时日的傀儡妖一案也需重新审理,自然萧如琢便也脱不了干系。
身为薄氏罪女的师父,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乃大徽之困蠹,之积弊。
同样,坊间薄氏余孽归京复仇的话本仅仅七日便闹得沸沸扬扬,传闻近日失踪人口皆与妖女有关,其师父利用国师的身份把持朝政,徒弟于朝外作恶,要将大徽山河倾覆。
于是今日裴因一早点卯,就在按察司门前看到了乌泱泱跪拜的人群。
不知从哪来的民众,三拜九叩乞求处死妖女。
裴因紧蹙眉头,阖了阖眼。
靳方夷当真是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连只麻蝇也飞不出去。
七日来,他寝不聊寐,为温堇禾脱罪搜集人证、物证,找来数个仵作验尸,却得出李茂的致死伤是由短刀贯穿而死,恰好与因何刀的刀口吻合。
至于人证,他走访了凶案街巷的每家每户,不约而同的,皆亲眼看到温堇禾当街杀人。
他站在人群背后,望着黑压压匍匐在地的百姓,只觉憋闷到无法喘息。
不知站了多久,眼睫忽而蒙上一层白雾,冰凉的触感席卷他的眼底,他抬手蹭了蹭眼皮,抬头只见稀疏雪花纷乱而下。
才将将十月,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裴因伸手接过雪花,甫一落在掌心就化为冷霜。
按察司地牢经年潮湿,一入冬更是冷到刺骨。这几日虽每每入夜后去看她,见她面色红润依旧,可牢狱终究不敌外面,干草之下是虫鼠肆虐。
他绷紧下颚,强咽下喉头哽塞,拢紧手掌,转身吩咐余旧入宫面圣。
待裴因行至宣室殿,殿前已大雪铺陈,缟素银霜。
内侍候在门外许久,见裴因的身影,忙上前迎他。
“奴才给郡王殿下请安。”内侍面露难色,弯腰挡在裴因身前,“陛下吩咐奴才在此候着殿下,陛下说,今日不会见殿下的。”
“若本王偏要见呢?”裴因并未停住脚步,冒着风雪闷头向前。
“陛下还留给殿下一句话。”内侍抬高声音,拦住了裴因的去路,“欺君之罪,当诛。”
话音刚落,裴因顿住脚步,转头一瞬不瞬盯着内侍。
须臾后撩袍直直跪了下去,内侍见状忙劝诫莫要白费功夫,陛下说不见便是不见。
可他仍旧执拗地跪在殿前,直视紧闭的殿门,不发一言。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低垂的天色仿若要压垮宫阙的穹隆。
不知过了多久,裴因的身上便落满银白,眼睫上也覆了一层薄雪,稍稍眨眼,白雪便簌簌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