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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第1页）

兰甫说道，“这没什么。他那水里面搁了碱，写出来的字才会变红。我们上课都学过。”

小翠说道，“小姐既然知道，为何不……小姐，你不说，我也不说出去。”

大娘子从外间走进来，说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什么说不说的？”

还没出十五，就听四处人们都说天师赠的药好，吃了果然有起色，一些诸如头疼咳嗽等季节性的毛病，都不发作了。杜老太太更是得意万分，笑道，“我就知道咱们耀祖是个有福气的。”

还没过端午节耀祖就死了，听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天气忽冷忽热，他穿太厚热到发烧，烧了一个晚上就死掉了。杜老太太哭得昏死过去，章财主又悲又气，几乎要将照顾耀祖的人打死。丁姨娘劝道，“也不怪他们，杜姨娘这么细心都没看好，何况他们？”章财主闻言又对杜姨娘喝道，“好好的一个孩子交给你养，竟被你养成这个样子，早知道不如放庄子里养了！”从此不再去杜姨娘屋内，也是后话不提。

大娘子来奉天的时候说给兰甫听，兰甫也不高兴也不难过。大娘子看着兰甫的神色，急道，“大小姐，你倒是给个脸色罢，常年这样不悲不喜的，哪像十几岁的孩子呀！”小翠说道，“大小姐这样子惯了，只有和三勇少爷一起玩的时候笑得多。”

大娘子问道，“哪个三勇少爷？是三姨太太朋友家的吗？”

小翠道，“是表少爷的朋友，学校里的同学。经常和大小姐来踢足球玩。”

大娘子暧昧地笑道，“兰儿都十六啦，结交个男生朋友也没什么，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人了。只是人品好不好，家世怎么样？”小翠又抢着答道，“为人客客气气的，很有礼貌。他爹在政府当官，姥爷是个医生。”大娘子点点头，“倒是配得上咱们兰儿。只是——两个人交往，还是要知根知底的好一点。”又问道，“你更喜欢你哥哥，还是更喜欢三勇？”

兰甫说道，“他们两个都好。只是哥哥是血脉至亲，自然更亲近些。”大娘子于是很满意。小翠说道，“表少爷和三勇少爷也很要好，像亲兄弟一样。”大娘子笑道，“如此更好了。”

恰好这天中午秦仰中不在家吃饭，说是去陶三勇家玩了。舅妈也对大娘子说道，“这个陶三勇，真是一表人才，又十分知礼，家世也好，真是把仰中比下去了。”大娘子笑道，“虽然如此，但他终究是个外人，不比咱们是血脉至亲。”

因快到期末，兰甫学业吃紧，一连好几个礼拜没有去三姨妈家玩。刚考完期末考试，秦仰中拉着兰甫，说道，“快去看看姐姐，她要嫁人啦。”

兰甫一惊，“怎么突然就说要嫁人了？”秦仰中说道，“她今年二十岁了，高中也念完了，不正好是嫁人的年纪？”兰甫又问道，“姐姐不是要去苏俄念大学吗，嫁了人怎么去？”秦仰中笑道，“嫁了人可以和她丈夫一起去呀，在异国他乡也有个伴。”

兰甫怀着满腹的疑惑，跟着秦仰中到了三姨妈家，果然见全家都不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反而一片愁云惨雾的，三姨妈也再没有个平时的笑模样。

三姨妈正在会客，来客也是十分严肃的样子。秦仰中和大人们打了招呼，拉着兰甫上了三楼。华星的卧室门紧闭，秦仰中敲门，是华云开的门。进去一看，华星正坐在小沙发上掉眼泪。华云对兰甫道，“二姐姐快劝劝姐姐，姐姐一直在哭。”

兰甫在华星身旁坐下，还没开口，先听秦仰中说道，“你姐姐这是高兴的。女孩子嫁人都是这样，看着是在哭，其实心里头高兴。”华星却说道，“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不想嫁人，就算嫁人也不能嫁给他。”

秦仰中说道，“嫁给日本人有什么不好呢？你想当外交官，当日本人的太太难道就不能当外交官了吗？我看似乎更有你发挥的余地呢。”华星说道，“他是关东军的儿子，血海深仇，我绝对不能嫁给他。”

秦仰中又说道，“何必拘泥于日本人的身份呢，你只要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你的同学，我也见过的，为人很好，又这么喜欢你，嫁给他他一定体贴你。”

华星说道，“是我娘要你来这么劝我的吗？”

华云说道，“娘不会的，娘不会逼你的。”兰甫也说，“三姨妈在见客人，似乎在想办法找人托关系帮你说情。”华星闻言痛哭道，“都怪我，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还害得娘也为我操心。”

秦仰中讨了没趣，干脆不再说了。兰甫只能低声安慰她，说些事情未定，前途还未可知的话。

三姨妈送走了客人，上楼来看华星，兰甫这才发现，一个月不见，三姨妈竟然像老了二十岁一样。原先看着只有三十许的样子，如今头上已见白发，脸颊也垂了下来。三姨妈说道，“星儿你别怕，娘总会有办法的，娘神通广大。”其实众人都知道，如今这样的中国，连皇帝的人身都不得自由，更何况庶民的婚姻。这顿晚饭也吃得索然无味，似乎连电灯也比之前暗了许多。

用过晚饭，秦仰中说要回去。兰甫说道，“我陪姐姐住几天。”三姨妈点头道，“好孩子，陪陪你姐姐。”又对秦仰中说道，“家里这个样子，就不留你了，向你娘带好。”

兰甫问华星要不要出去走走，华星同意了，华云也要跟着出去。这次华云没有闹着非要走在中间，而是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华星。兰甫说道，“姐姐，三姨妈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的。方才跟三姨妈说话的那个客人是个要员，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