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闻,易清雪那因悲伤而麻木的神经便被触动了一下——
果然,是苦的。
他喝药,向来如同要他命一般挑剔。
他的左手腕上,那根红色的养魂护心结依旧好好地系着。
颜色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些,但那份温润的触感却真实存在。
他右手下意识地探入怀中。
摸到了那枚温凉的、属于季知舟一半本源的白玉符箓。
随后紧紧攥住,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这里是雨峰……他回来了……
这个认知刚刚在脑中形成。
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想是谁带他来的,为什么来这里。
眼眶便先一步背叛了他的意志,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狐皮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甚至没有发出哭声,只是安静地流泪。
仿佛这具身体里储存了太多的水分,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排解。
他怔怔地看着那碗漆黑的药汁,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碗壁,然后端了起来。
看着药汁表面因他动作而漾开的涟漪,倒映出自己狼狈流泪的模样。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弃和自毁的冲动——
喝什么药?
活着都如此痛苦了……
手腕一倾,便要将那碗苦汁随手倒掉。
就在药汁即将泼出的瞬间——
一道银白色的符箓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外飞入。
快如闪电,绕着易清雪的手腕轻盈地转了一圈。
符光闪烁间,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稳住了他倾倒的手。
同时,那道符箓光芒大盛,化作了一个清晰的人形。
月白长袍,面容沉静,正是季知舟。
他伸出手。
极其自然地从易清雪手中接过了那只白玉碗,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他低头看了看碗中浓黑的药汁。
又抬眼看向榻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又带着一丝被阻止的不悦的易清雪。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带着他们之间惯常的互损调调:
“醒了?”
“第一件事不是寻死觅活,居然是浪费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