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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复鸣（第2页）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辛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带着戒备和恐慌看向姬发。

终于对上他的视线了。

虽然那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抵触，但总好过那死气沉沉的逃避。

姬发几步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拂动。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动用暴力，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住辛闪烁不定的目光。

“你在怕什么？”姬发逼问，声音低沉而危险，“怕我？还是怕你那晚……在我面前的样子？”

辛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姬发的话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将他竭力想要遗忘的耻辱赤裸裸地剥开。

“你不是商王子吗？”姬发继续逼近，言语如刀，“你不是要焚尽腐朽、重塑秩序吗？你不是连祖宗规制都敢质疑吗？怎么，如今连正眼看人的胆量都没有了？”

他的每一个问句，都像是在辛摇摇欲坠的骄傲上狠狠踩上一脚。

“就因为那晚的事？”姬发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子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了。若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躲在这宫殿里，就安全了？你摆出这副唯唯诺诺的姿态，我就会放过你？”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用指尖凌空描摹着辛紧绷的下颌线条，那冰冷的视线仿佛带着实质的触感，让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顺从。”姬发的语气冰冷刺骨，“我不需要一只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我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射入辛惶惑的眼底。

“……是那只敢与我争论天下、敢直视我双眼、敢在狩猎时与我并驾齐驱的玄鸟。哪怕他亮出的是爪牙，喷出的是怒火，也比你现在的样子，顺眼千万倍。”

辛怔住了。他预想过姬发各种可能的反应——嘲讽、威胁、甚至再次动用暴力——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以这种方式，近乎残忍地……逼迫他重拾骄傲。

这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把戏吗？打碎他的尊严，然后再嫌弃碎片不够锋利？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看穿的狼狈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混乱不堪。

“你到底……想怎么样？”辛的声音破碎，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他看不懂眼前这个人，完全看不懂。

姬发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混杂着愤怒、困惑和屈辱的火焰，终于感到了一丝满意。这才对，这才像点样子。

“我想怎么样？”姬发重复着，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弧度，“很简单。”

他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但目光依旧如同枷锁。

“做回你自己，子受。做回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商王子。把你的怒火，你的野心，统统摆出来。否则……”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恶魔般的诱惑与威胁。

“否则，我就当你是在邀请我，用我自己的方式，一寸一寸，把你那点可怜的骄傲，彻底碾碎。然后，再按照我的喜好，重新塑造一个你。”

说完，姬发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偏殿内，再次只剩下辛一人。他依旧站在原地，身体却不再颤抖。姬发那些如同淬火般冰冷又滚烫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做回自己？

否则……碾碎？重塑？

一股久违的、炽热的怒意，混杂着强烈的屈辱和不甘，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终于冲破了恐惧和麻木的封锁，在他胸腔里轰然点燃。

他猛地抬手，将案几上那杯自己亲手倒的、早已凉透的茶，狠狠扫落在地！

玉杯碎裂，发出清脆的悲鸣，茶汤四溅，如同他此刻无法抑制的、激烈动荡的心绪。

姬发……

但愿你不会后悔！

辛抬起头，望向姬发离开的方向，那双凤眸之中，沉寂多日的火焰终于再次燃烧起来，只是这一次，那火焰里除了往日的桀骜，更多了几分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