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遥也有些惊,她没料到竟是如此重量级的位置,这固然是天大的机遇,能将至关重要的锦衣卫力量初步纳入影响范围,但同时也意味着李野将成为众矢之的,无数双眼睛会立刻盯上这个毫无根基、只因裙带关系骤然蹿升的新贵。
她哥那不靠谱的行吗?她都有点怀疑,但可以让闻溪先带着,毕竟娘家有权也很重要,亲哥还是比外人靠谱。
毕竟她要是出事,诛九族头一个名额就是他,她的人手还是过于单薄了。
“陛下,”李凤遥露出些许惶恐和担忧,“兄长微末小吏,骤然身居如此要职,只怕难以服众,反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朱厚照却满不在乎地笑了,他瞥了一眼那笼中慵懒的豹子,意有所指:“服众?朕让他坐那个位置,就是众!谁不服,让他来跟朕说!再说了,”他转向李凤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戏谑和不容置疑,“朕的贵妃的兄长,难道还镇不住几个锦衣卫的猢狲?让他放手去做,有朕呢!”
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要用这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快速为自己喜欢的人铺路,同时也给死气沉沉的锦衣卫塞进一条或许能搅动水流的鲶鱼。
李凤遥心下权衡。风险极大,但收益更大。有朱厚照这句话顶在前面,至少初期无人敢明着对抗。至于暗地里的手段,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臣妾代兄长,谢陛下隆恩!定当嘱咐兄长竭尽全力,为陛下效死,不负圣望。”
朱厚照拉着她往回走,“这就对了!回头就让司礼监拟旨,年前就让他进京赴任!正好,过年也热闹热闹!”
圣旨下达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朱厚照兴致一来,办事效率奇高,不过两日,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便护送着宣旨太监,离了京城,快马加鞭直奔梅龙镇。
时值年关,梅龙镇虽是小地方,却也透出几分年节的喜庆,街面上人来人往,采买年货的乡民熙熙攘攘。这队威风凛凛、官气逼人的京官突然闯入,如同平静的池塘里砸进了一块巨石,瞬间引起了全镇的轰动。
一队盔明甲亮、气势森严的缇骑护拥着一辆马车,直冲镇公所而来。为首者面白无须,身着葵花团领衫,外披织金斗篷,眼神锐利,正是王敬。
镇上的小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连滚爬爬地进去通报。李野刚点完卯,闻讯一头雾水地出来,就见王敬已然下了车,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明黄绶帛。
“梅龙镇捕头李野接旨——”
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野愣住了,他身边的同僚,闻讯围过来的百姓也全都愣住了。接旨?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捕头,接什么旨?
见他没反应过来,王敬眼神一扫,旁边两个番役上前,也不敢得罪新贵,只低声提醒,“贵人,接旨要跪下。”
李野下意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子还是懵的。
王敬见状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梅龙镇捕头李野,忠勇勤勉,才堪大用。特擢升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即刻赴京上任。钦此——”
旨意很短,内容却石破天惊!
北,北镇抚使?!
李野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彻底僵在原地。他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是在做白日梦?锦衣卫?还北镇抚使?!那不是戏文里才有的大官吗?专抓朝廷钦犯,能止小儿夜啼的那个北镇抚司?!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表情都和李野如出一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王敬看着李野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心下鄙夷,果然是乡野粗胚,但面上却不显,只是将圣旨往前一递,笑呵呵的:“李大人,还不快领旨谢恩?”
李野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磕头,声音都在发飘:“草民……不,臣,臣李野领旨!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就这样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感觉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又不舍得松开。
王敬想抱贵妃大腿,准备从他这入手,尖着嗓子道贺,“李大人,不,该叫李镇抚了。恭喜高升!皇恩浩荡,咱家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地来接您即刻启程赴京的。京城里,贵妃娘娘还等着见您呢。”
贵妃娘娘?李野又是一懵,他哪认识什么贵妃娘娘?等等……他猛地想起不久前去京城,一去不返的李凤遥,不是去开分店吗?怎么成了贵妃?
巨大的冲击和狂喜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头晕目眩,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王敬不再多言,示意番役:“伺候李大人……哦不,李镇抚更衣。”
小镇轰动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每个角落。卖炊饼的王老汉、开茶摊的孙寡妇、平日里和李野勾肩搭背喝
酒骂娘的狐朋狗友,所有人都涌到镇公所外,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京里来的官爷,看着那个平日里熟悉的李野,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人簇拥着,换上了飞鱼服,佩上了绣春刀。
整个梅龙镇的人久久回不过神,议论纷纷,看着他脸上交织着羡慕、嫉妒、敬畏以及荒诞感。
李野摸着身上冰凉丝滑的飞鱼服,手里紧紧攥着那卷明黄的圣旨,终于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
他,李野,一个梅龙镇的小捕头,真的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而这一切,都因为他那个进了宫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