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窸窸窣窣地嚼着舌根,几人凑在一起发出不怀好意的嗤笑。
梁知微听着浑身别扭,加快挑选物品的进度,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正结账时,其中一个满嘴火疖子的男人忽然吹了声口哨:“小姐,你忘买这个了!”
一个彩色的小盒子甩在梁知微面前,当她看清楚标签上露骨的图文时,血液“嗡”地一声涌上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还是老梁会玩哈,把儿子当财产继承给女儿。”
“什么女儿,我看其实就是小妈吧……”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笑作一团。
那盒安全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落在她刚选好的洗衣液和毛巾旁边,充满了下流的暗示。
但下一秒,一种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了她的羞愤。她没有去看那盒东西,而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那个满嘴火疖子的男人脸上。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辨认什么,眼神里忽然带上了一种神棍般的、故弄玄虚的怜悯。
“啧。”她先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哄笑。
在对方愣神的瞬间,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清晰地说道:“山根折断,面泛赤斑,疖疮发于唇上而非颔下……你这是典型的’离火乱窜,坎水枯竭’之相。”
那几个男人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一时全都懵了。扔盒子的男人更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嘴上的火疖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梁知微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玄乎,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见:“口舌是非只是小厄,我劝你最近少沾烟酒女色,赶紧去正经医院查查心肝肾脏。再这么虚耗下去,不出三年,必有脏腑内的实症大灾。这盒子,你还是留着自己保命吧。或者……”梁知微眯眯眼,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和在他眼前,“趁着还有命,多挥霍挥霍。”
她用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最唬人的话。
那男人脸色瞬间变了,惊疑、羞恼,还有一丝被说中不良嗜好后的心虚。
就在对方心神被“命运”震慑的刹那,梁知微话锋一转,语气瞬间从玄虚变为冰冷的现实,目光锐利如刀:“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那我们也可以先谈谈眼前的现实。”
“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公然侮辱他人和性骚扰。超市有监控,老板娘和在场所有人都是人证。”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我完全可以报警,要求对你处以拘留和罚款。你想因为一盒安全套,去局子里体验几天生活吗?”
梁知微从玄学到法律的组合拳,彻底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那男人脸色由青转白,握着那盒安全套,扔也不是,拿也不是,狼狈不堪。他的同伴们也噤若寒蝉,不敢再起哄。
梁知微不再看他,而是目光扫视全场,做出了最终的宣告:“玩笑开完了?那就都给我听清楚。”
“何与礼是我梁家的人,我是他名正言顺的监护人,我父亲清清白白,我们家的名声,轮不到你们来泼脏水。”
“以后再让我听到半句不干不净的话,我不会再多费口舌,监控即正义。”
说完,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对目瞪口呆的老板娘说:“结账。”
整个店铺鸦雀无声。那几个男人面色讪讪,灰溜溜地迅速挤出了店门。
梁知微付了钱,拎起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杂货店。清晨的阳光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混合着肾上腺素和一丝快意的战栗。
而就在抬眼的瞬间,她看见何与礼就站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下,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手里提着一个旧工具包,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显然,他将刚才店内那场从玄学到法律的精彩反击,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空气仿佛凝固了。隔着一街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梁知微推开门,几乎与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何与礼同时踏入玄关。逼仄的空间充斥着一股浓稠的沉默,只剩下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梁知微径直走进厨房,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置。何与礼默默跟进来,将工具包放在墙角,然后默默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