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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第1页）

丹霞映日，涟光熠熠。

十余辆马车于道上缓缓而行，甫一转入城外主干道，便引得道旁行人纷纷驻足、交耳低语。车内之人却似早已习以为常，除偶尔探首望一望为首的马车，其余皆充耳不闻。

后方有一云游骑者，与车队同行已久，心生好奇，便扬鞭策马趋前，意欲一探究竟。

骑者一路睇眄，物与人尽收眼底。只见车中人衣着简朴，并无甚出奇。真正引人驻足、啧啧称奇的，实是马车本身——

其车身用金丝楠木造就，车身通体覆满了灿灿的金箔，一侧盘踞着一只金丝狐，精工细作，可谓是耀眼夺目，极尽奢华。

然令人称奇之处不止于此：轿壁外钉了许多与哪都不搭的木钩，上面挂着数只麻布旧袋，马蹄疾踏时，袋中便传来阵阵锅碗瓢盆碰撞之声，哐啷不绝。或有响声短促沉闷，也不知是碗裂了缝，还是盘磕了口。

那云游骑者还想掠过为首的马车，却已无从窥探。扫兴离去时只闻见了微乎其微的沉香。

落从眠淡淡收回目光，垂下车帷。从身侧端出一只小匣置于案上，打开匣盖，取了一本书箓和一支毛笔，从容落墨。

不多时，轿顶自远而近传来一阵轻盈迅疾的靴履点踏之声。

来人倏然在为首的马车停下，越过车夫掀帘而入，嗓音清亮稚气，“公子，我回来啦！”

来人名叫文麒，约莫十四五岁，一双圆眸，眨眼时，眼珠如小鸟般滴溜溜转动。一绺细辫散落肩头，身着粗麻衣裳，其间杂着几块鞣制过的兽皮，肩挎旧荷袋。貌如其声，带着些稚气。

落从眠未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

少年顿时耷拉下脑袋，如被雨淋湿的小鸡仔般，熟练认错，“对不起，公子。”

落从眠一语道破，“又去贪玩了？”语气似是质问，却无责怪之意。

文麒嘴巴动了动，不敢多言，双手垂在腿侧，不安地抓着裤子，静候发落。

饶是片刻过去，却未听到对方责备的声音。

没等来训斥，少年便乖巧坐在椅子上，但也仅仅是坐姿安分。不了解他的人，怕是要被这张天真面孔骗了过去。

少年眼珠骨碌一转，斜覷着落从眠，不安分的两指贴着大腿根儿往下，像两小人蹑足般溜进荷袋，摸出一只玩偶。

又偷瞄身侧人并无反应，便低头自顾自摆弄起来。

“对了公子，这遥遥谷果真如你说，不及岭南广阔，街市也不比姑苏繁华，而且……”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咱们的新宅好像进贼了。”

许是自觉措辞或有不当，张嘴正欲补充，抬眼却见落从眠眉眼疏淡，浅眸随笔尖微移。似对自己所言似毫无兴趣。

文麒嘴巴一张一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待最后一笔墨落，落从眠这才辍笔，合上书箓，语气平缓，“他既是贼，可曾偷了何物。”

经此一问，文麒又开始摇摆不定。他细细回想，那人衣饰华贵，不像穷匮之人，但确在宅前鬼祟徘徊。

他赶忙放下玩偶坐正，“未曾得手。他在宅外转了好几圈，还扒门缝窥探！我觉着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言毕忽觉不妥，既一口一个贼，如今贼都到家门口了，自己却任凭其随意任之，算哪门子事？

顿了顿，又像孩童告状般说道：“不过后来，我在一个名为悦心楼的地方，从楼顶跃下来时又遇见他了。

“那小偷好生古怪，拦了我，问我姓名，还称我作兄弟。邀我踢蹴鞠，还必须先让他一局。我不应，他就说‘那便斗蛐蛐，让你两局’。”

落从眠将书箓放回匣中，淡声道，“结果是你赢了，输者还给你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