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暴雨过后,虽然还有麻烦要面对(比如我和王旭即将到来的训斥),但有些东西,确实悄然回归了正轨,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和明亮。
我和王旭铆足了劲,像两颗湿透的炮弹一样冲回教学楼,一路留下歪歪扭扭的水脚印。冲到教室后门时,我俩都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像要炸开一样。
“报…报告!我们迟到了!”王旭喘匀了第一口气,猛地直起身子,声音洪亮得甚至盖过了教室里的翻书声,只是尾音还带着点岔气的颤抖。
瞬间,全班同学,连同讲台上正在批改试卷的班主任,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们俩身上。
死寂。
只有我们俩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还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滴水,在脚边汇成两小摊污浊的水洼。校服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头发糊在额头,活像两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落汤鸡。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恨不得当场刨个地缝钻进去。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来回扫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没好气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火气:“迟到?你们这哪是迟到啊?哪有迟到整整一节晚自习的?说,你们两个到底去哪了?搞成这副鬼样子,打架了?”
“哪有!老师,我们俩好着呢!”王旭立刻否认,脸上堆起他那标志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为了证明似的,还把湿漉漉的胳膊重重搭在我肩膀上,冰凉的湿气瞬间透过我刚有点干意的衣服。
我被冰得一激灵,赶紧嫌弃地推开他:“一身湿透你就别靠过来了!重死了!”
我俩这一推一搡,狼狈又滑稽的样子,瞬间打破了教室里凝滞的气氛,成功把全班同学都逗笑了,低低的哄笑声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就在我推开王旭,视线扫过教室时,我看到了惠祺。她也在笑,嘴角弯着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她的目光与我对上时,那笑容似乎瞬间淡了下去。她的眼神很深,里面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点忧伤?是因为下午操场上的谈话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班主任已经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们身边,捏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仿佛我们身上有什么怪味(可能真的有雨水的腥味和汗味):“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丢人现眼了!赶紧地,回寝室去!把这一身湿衣服换了,冲个热水澡再过来!像什么样子!感冒了更耽误学习!”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俩推出了教室门。
我和王旭对视一眼,只好灰溜溜地又往寝室跑。
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我们都以最快速度冲进卫生间洗漱。热水冲在身上,才感觉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等身上水分擦得半干,我们才套上干净的校服。
我从刚才换下来的湿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被我捡回来的护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小火箭,是林小鹿送给王旭的。我把它甩到王旭的床上,正好落在他手边。
“拿着,”我语气随意地说,“别再搞丢了。不然下次我可不去垃圾桶里帮你扒拉。”
王旭拿起那个护腕,愣愣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已经有些起毛的绣线,喃喃道:“这个……浩溪你怎么会……”
“哦,没什么,”我一边套着短袖,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就是之前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二百五,好像叫什么王旭来着,把这好东西给扔了。我看着怪可惜的,想着那个二百五说不定哪天脑子正常了又想要了,就顺手捡回来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王旭突然转过身,猛地一把抱住了我。他的手臂收得很紧,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谢谢……”他的声音闷在我肩膀的布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像之前无数次互相打气时那样:“谢什么。我们俩不是兄弟么。”
“嗯……”他重重点头,抱得更用力了,“是兄弟。”
过了几秒,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推他:“喂!差不多得了啊!你身上还没完全干透呢!没穿衣服就抱过来,恶不恶心啊!要谢我,等今晚下了晚自习,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王旭这才松开我,眼睛有点红,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大大咧咧的笑容,用力捶了一下我的肩膀:“那必须的!想吃啥随便点!……呃,不过,”他表情突然一僵,摸出手机按了按,“我手机好像……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简直无语:“那你还不快去充!想赖账啊?!”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地找充电器、插插座。
等我们俩把自己彻底收拾利索,重新回到教室门口时,距离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也就剩半小时了。班主任看到我们焕然一新的样子,脸色稍霁,但还是压低声音把我们俩拎到走廊上训了足足五分钟,内容无非是“高三了要有紧迫感”“不能无故旷课”“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老生常谈。
我们俩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训,不时“嗯嗯啊啊”地应着。
最后,班主任无奈地挥挥手:“进去吧,珍惜剩下的时间好好自习!”
“谢谢老师!”我们如蒙大赦,溜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