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锋应声而去,玄翎却没动。他望着星栖阁的方向,那里的檐角刚漫过第一缕晨光,像星澜常穿的那件月白裙裾。他知道,这道符是给星澜的定心丸,也是给澜澈和十二人的宣战书——论护持星澜,他不仅有野心,更有实打实的手段。
果然,不到半日,消息便传回。星澜按着拓本加固屏障,裂隙的浊气果然收敛了大半,她特意让人送了罐亲手酿的星露过来,罐底压着张字条:“多谢,崖边风大,勿要久立。”
玄翎捏着字条,指腹摩挲着那清秀的字迹,眼底的冷硬瞬间化了半分。沉锋恰好进来禀报:“少主,清玄殿那边收了符拓,澜澈大人只让侍女回了句‘玄少主费心’。落星原的十二人……云岫用星盘推演了符文轨迹,说想登门请教。”
“请教?”玄翎冷笑,将字条折好塞进袖中,“他们是想看看,这符里藏了多少玄族的暗线玄机。告诉他们,玄铁阁的门随时开着,但想窥得核心,得拿真本事来换——比如,云岫的观星术总纲,霆川的雷符精要。”
沉锋咋舌,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逼着十二人交出压箱底的本事。可玄翎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他要的是让十二人明白,想在星澜身边立足,就得先过他这关,要么臣服,要么被比下去。
三日后,云岫果然带着星盘登门。玄铁阁内,玄翎正用玄铁水淬炼新符,火星溅在他玄色袖口,竟被金线绣的星纹弹开。
“玄少主的符文术,确实精妙。”云岫将星盘推到他面前,盘上星辰轨迹竟与裂隙屏障的符文隐隐呼应,“只是这‘锁渊符’耗损太大,若长期使用,怕是会折损您的玄力。”
玄翎抬眸,指尖的玄铁水凝成符印,“啪”地拍在案上:“为星澜耗损些玄力,值得。”他瞥向星盘,“你这轨迹改得不错,倒是比我想的多留了三分转圜余地。”
云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本是带着试探来的,没想到玄翎竟直接点破了他的修改。这位玄少主看似锋芒毕露,心思却细如发丝,连星盘上半分的微调都能察觉。
“星澜大人说,屏障需刚柔并济。”云岫坦然道,“您的符是‘刚’,我这点改动,算‘柔’。”
玄翎忽然笑了,将淬好的符扔给他:“算你识趣。这符送你,回去告诉那十一个,想在落星原待着,就少琢磨旁的,多想想怎么把裂隙补好。谁敢动歪心思……”他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玄铁镇纸,“我玄铁阁的镇纸,不介意多压几件东西。”
云岫接过符,指尖触到符面的冷意,忽然明白澜澈为何说玄翎是“最好的变数”。这人的野心昭然若揭,却偏要将野心裹在对星澜的痴恋里,既让人忌惮,又让人无法全然敌视——毕竟,他的算计再深,最终的落点,始终是护着星澜。
而清玄殿内,澜澈正看着暗卫呈上来的密报,上面详详细细记着玄铁阁的对话,连玄翎敲镇纸的力度都标得一清二楚。他指尖划过“刚柔并济”四字,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倒是会借力。”他对身旁的影卫道,“让十二人配合玄翎,他要符文术,便给些皮毛;他要人手,便出几分力。但核心的星辉秘术,一个字都不能漏。”
影卫退下后,澜澈望着窗外的星轨,低声道:“玄翎啊玄翎,你想借星姬玄墟境的事立威,我便给你这个舞台。只是这舞台的灯,何时亮,何时灭,还得我说了算。”
他从袖中取出块半透明的星晶,里面封存着星澜幼时的笑声。指尖拂过晶面,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哥能为你做的,是铺好路,也划好界。至于路尽头站着谁,终究要看你自己的心。”
此时的星栖阁,星澜正对着两张符文拓本出神。左边是玄翎的“锁渊符”,凌厉刚劲,字里行间都是“有我在”的强势;右边是云岫修改后的轨迹,柔和迂回,藏着“共护持”的稳妥。她忽然拿起笔,在两张拓本中间画了道新的符纹,刚柔相济,竟将两边的长处融在了一起。
窗外,玄翎的玄曜星纹袍闪过檐角,他本是来送新铸的符匣,却在看到那道新符时停住了脚步。星澜专注的侧脸映在晨光里,比任何符文都更让他心头一动。
原来,这场较量里,最清醒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澜澈。
星澜的笔落下最后一笔,符纹泛起淡淡的金光。她抬头时恰好撞见窗外的玄翎,笑着扬了扬纸:“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
玄翎喉结滚动,忽然觉得那些权谋算计都成了次要。他大步走进来,将符匣放在案上,声音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哑:“你画的,自然是最好的。”
裂隙的风穿过回廊,带着星子的气息。落星原的十二人还在钻研符文,清玄殿的香还在袅袅燃烧,而星栖阁内,一道新的符纹正悄然改写着棋盘的走向——不是谁赢谁输,而是所有人的心思,终究要围着那道金光,找到共存的轨迹。